文/夏莉
一
我叫梨花，是一名杀手。
从我记事起，师傅就告诉我，杀手最重要的就是赚钱。
第一次执行任务，师傅将一柄银色的软剑交给我。他不似往日嬉笑，神色认真地对我说：“梨花儿，记着师傅的话。杀手一旦有了感情，那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我接过软剑，剑上的玫瑰花纹银光闪闪。
我抬头看向师傅，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本来是想刻一个梨花的，但为师思虑再三想你可能还是更喜欢玫瑰一点。”
我看着满院子的玫瑰花，在他的照料下，娇艳动人，决定不与他计较太多。
我与师傅住在长安街上，开着卖酒的小铺子。师傅平日里无所事事，唯爱酿酒与花艺。
酒铺招了一个伙计叫阿良，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白白的皮肤，淡淡的五官，一双眼睛却长得极好。他干活时总低着头，安静地为客人拿酒，收拾桌子；如果遇上胡搅蛮缠地醉酒客人，也只会不停地低头道歉。
师傅嫌他不够机灵，不过好在工钱要的少，所以一直也没有再招新的伙计。
二
夜晚下着连绵不断地细雨，我和师傅在后院吃饭。
“阿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师傅吃着红烧肉口齿不清的说。
“嗯嗯。”我点点头，放下碗筷。
“今天晚上打算出门？”
“嗯嗯。”
“早点回来。”
“知道了。”
我穿上黑色的夜行衣，蒙上脸，穿梭在无人的角落。细细的雨，柔柔地落在我的眼角，带着温柔的凉意。
华丽的府邸张灯结彩，宾客声、奏乐声、主人开怀大笑声掩盖了少女细细地哭声。
我沿着哭声，轻巧地登上屋檐，小心地移动青色的砖瓦，屋中坐着一个少女。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双眼猩红，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却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我朝屋中吹入迷烟，女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困倦地倒在红色的床榻上。趁着风声，我从窗台轻巧地翻进屋内。
我隐入暗处，等待时机。
“这是老爷的第几个小妾了？”
“第十一个了，每个娶进门不出半个月就没了，真是造孽呀！”
“轻声说，你忘了小石头的下场了。”门外不再传来声响，只有呼呼的风声与欢快地奏乐声。
“老爷，你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没有叫你们，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进来。”
“好的，老爷。”
“芸娘，我来了。”风中传来青梅酒的味道，一个身穿华服地男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这些下人，真不懂心疼人，怎么把芸娘你捆起来了。”男子从袖口掏出短刀，利落地划开女子手中的绳索。
突然银光一闪，一柄银钗滑落到地上。
“芸娘，我真心待你，没想到你却想置我于死地。”男子束缚住少女的双手，将地上的银钗捡起放到手中轻轻抚摸。
“你杀我父母，虏我、囚我、虐我，我恨不得饮你的血，吃你的肉。”
少女不似刚才的柔弱，满眼恨意地看着男子，那双眼睛我竟然觉得那么熟悉。
“哈哈哈哈，芸娘这样甚是好看，我很喜欢。”男子说着俯身吻向少女。
鲜血从他们的口中滴落，落在了红色绣着鸳鸯的床褥上。
男子用手抹去少女唇上的鲜血，放在口中品尝，神色张扬的说：“芸娘，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男子一把将少女扔在床榻，转身吹灭了蜡烛，我拔出软剑，刺向他的胸口。
软剑划破了他的华服，露出了金丝制的软甲。
“谁派你来的？”男子厉声问道。
软剑飞舞，招招致命，他却轻松躲过。
他从腰间抽出短刀，杀招凌厉。
“你也是一名杀手？”我有些意外。
“你知道的太晚了。”
男子双手举起短刀，我大步后撤，银钗划破我的脸颊，黑色的面纱从脸上滑落。
“哗。”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鲜血从他颈间喷出，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伤口就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我握着剑，警惕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她手中的剑，仍在滴着血。
她不再柔弱，不再充满恨意，她冷静、波澜不惊，像深不见底的湖水。
“你是谁？”
“一丈青。”
“从不失手的一丈青。”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你走吧，任务完成，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他冷冷的说道，是清冷的男声。
“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凉意。
我打了个寒颤，不再说什么，扔下一枚烟雾弹，消失在夜色中。
我没有回家，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门口，这里是阿良的家。
那双眼睛我那么熟悉，那是阿良的眼睛。
我翻身入院，来到床前。少年眼睛微闭，被子妥帖地盖在身上。
呼吸均匀，嘴角微微扬起，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我疑惑地看着少年，难道是我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是杀手一丈青。
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少女没有看到，在她离开以后，床上睡得香甜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确实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三
那日，酒铺已经打烊，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阿良，你去看看，都打烊了还在外面敲门，给他赶走。”师傅认真地修剪玫瑰花，头也不抬地说。
“好的，王叔。”
“舒骅。”一声娇柔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停下手中的画笔，抬眼看去。女子穿着紫金相间的华服，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师傅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剪刀不经意地掉落到地上。
“子吟？”师傅声音颤抖的问道。
“是我，舒骅。多年未见，你还是当年模样。”女子柔声说。
“你怎么会来此。”师傅恢复了神态，神情认真地问道。
“多年未见，我一直在找你。”
“阿良，你带着梨花去街上逛逛。”师傅看着阿良，好似不经意地说道。
“好的，王叔。”阿良看我，那女子也看向我，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
我放下画笔，和阿良一起向门外走去。
突然一阵风吹起女子的帷帽，我和阿良满眼惊讶地看着她。
她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满园的玫瑰都沦为她的背景，她站在院子中央，仿佛一朵最娇艳动人的紫色玫瑰。
“阿良，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梨花。”
“你觉不觉她很像一个人。”
“你的眼睛很像她，梨花。”
“你的父母呢？阿良。”
“我没有父母，是师傅将我养大。”
“你听说过杀手吗？阿良。”
“冷酷无情的杀手？”阿良瞪着好看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是的，冷酷无情的杀手。”我笑着捏了捏阿良白白的小脸。
一阵风吹过，无数梨花从树上飘落。
我伸手接住下落的梨花，笑着问阿良：“你喜欢梨花吗？阿良。”
阿良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着我，脸颊耳根慢慢变红。
“我们回去吧。”不等他回答，我转身跑进夜色。
四
那日女子走后，师傅便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我靠近了他都没有发现。
“师傅，她是谁。”我看着师傅不解地问道。
“我们要走了，梨花儿。”师傅不看我，自顾自的说道。
“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师傅神色认真地说道。
“那满院子的玫瑰花，怎么办。”
“以后再重新种。”
风中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我和师傅对视一眼，快速走进了屋子。
“师傅，共有16人。每个方位各四人，都是武林高手。”
“梨花儿，还记得师傅的话吗？”
“杀手一旦有了感情，那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永远也不要忘了，这是钱庄的钥匙，你从密道先走。”师傅将一把古铜色的钥匙放到我的手中。
“师傅，我在梨花树下等你。”旋转烛台，密道的门缓缓打开，我转身走进密道。
天空下起了细雨，我在雨中穿梭。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小巷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人影慢慢靠近，一身白衣，眉眼那样熟悉。
“你是一丈青？”我看着人影问道。
“是。”清冷的男声，和往日大不相同。
“你是阿良？”
“是。”
“你是来杀我的？”
对面的人影没有再言语，只有呼呼风声代替他的回答。
我举起软剑，向他劈去。他挥舞手中的长剑，接下我的杀招。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他冷静、凶狠、凌厉，那日脸颊微红的少年，仿佛是我的幻影。
我故意露出破绽，引来他致命一击。
少年的脸忽然靠近，一起逛街买菜的少年，一起吃晚饭的少年，会做好吃的红烧肉的少年，会在梨树下为我拂去花瓣的少年。
他的眼睛干净纯粹，他在我身边一遍一遍温柔地唤我：“梨花。”
按动剑柄的开关，银针从他的脖颈滑过，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
我杀不了他。
耳边的剑声消失，只有少年低低地笑声。
我抬眼看去，少年的眼里仿佛是星辰，他看着我满眼宠溺的笑意。
他声音低沉地说：“那日我还没有回答，你就跑掉了，我想说，我喜欢梨花，我最喜欢梨花了。”
我挥舞手肘重重地打在他的胸膛上。
“梨花，好疼。”少年捂着胸口，龇着牙的说道。
“谁让你骗我的。”我愤愤不平地说道。
五
“梨花儿，那钱庄的钥匙还是师傅保管更为妥帖。”师傅站在院子中对我柔声说道。
“你早就知道那日一丈青会出现？”
“那师傅也是推测，一丈青那么厉害，总不能师傅去和他打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早就知道一丈青是阿良？”
“那师傅也是推测。不过阿良喜欢你，我是早就看出来了。”师傅突然话锋一转。
“这个阿良，真是居心不良。”
“王叔，梨花吃饭啦。”少年好听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我看向他，白白的皮肤，淡淡的五官，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真是妥帖在我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