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贤领着无月与小清一路闪过错综复杂的几个路口,却逃到一条死路上。面对着面前布满了青苔的石墙,小清疑惑的道:“这里便是姐姐所说的通往下一层的机关?”
林语贤道:“也可以这么说,这里只是那机关的一部分罢了。”话说间便开始在墙上数了起来,好像在数这墙是由多少块石头组成的一样。正在此时,之前路上一直钓在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无月眉头一皱,道:“这一路如此错综复杂,后面的人似乎一直紧追不舍,丝毫未见差错。”
“这代表他们手上必然也有一张机关图。”林语贤一边数着墙上的石块一边说。
“怎么所有人似乎手上都抓着一张地图,却只有我两像呆头鸟一般到处乱撞呢?”小清抱怨道。
林语贤嘴角滑过一丝笑容,道:“这个原因清姑娘想必不久以后便会知道了。”
无月不语,只是仔细聆听着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听了片刻道:“他们一行有六人,其中便有一翎杨滨。”
小清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想再和那个丑男人打一场。”
林语贤淡淡道:“没想到你与那杨滨一战却能全身而退,看来你先前与那七杀一战时候并未出全力呢。”
小清嘿嘿一笑,道:“要不是有无月一旁帮忙,我现在早被那杨滨抓去啦。”转而再看无月,却见他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林语贤的背影,一向谨慎的无月对这神秘的女子依旧未能尽信。
“英雄救美呢。”林语贤意味深长的道,“若是有个英雄也能如此救小女子于危难便好了。”
无月突然听了林语贤间接的恭维,心中一乱,赶忙道:“哪里是什么英雄,在下也只是躲在暗处偷袭方才得手的。”
“哎呀,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就不要这么客气呢,左一个小女子,右一个在下的。”
无月听罢哈哈一笑,林语贤却突然说:“找到了!”随即指着墙上一块石头道,“无月,可否帮我将那块石头击碎?”
无月一愣,心想:原来找上咱们是因为自己的武功无法应付某些机关而已。但是想归想,手下也不含糊,脚下运劲提纵,身形便飞上了那面石墙,照准林语贤所指奋起一掌,墙面应声而破,露出一个与之前无月发现藏在墙内的那个形状相同的把手。无月顺手便握住了把手,只听林语贤在下方道:“小心,先向右旋半圆,再左回一刻。”
无月听罢心下一惊,自己险些便误触机关,于是照着林语贤的指示旋动了那个把手,人落在地上的同时,脚下传来一阵震动。而小清感觉到震动,本能的前去要抓无月的臂弯,却发现林语贤已经抢先一步挽住了无月的左臂,心下一滞,机关便已经启动了。随着一阵平稳的震动,三人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升高,身后的通道也渐渐变小。原来三人脚下的九块石头见方的地方是个可以上升的平台,将三人送往了上面一层,而原本身后的地道的上方却露出了一堵石门。待脚下的震动停住,林语贤上前轻退石门,应声而开。林语贤先一步闪了进去,无月随后跟上,小清愣了片刻,也紧随着无月闪进了石门内。
待小清也跨入石门的时候,石门便自动关了起来,无月正要说话,林语贤却打出“禁声”的手势,三人沉默的同时,听见自己脚下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三人的正下方,其中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看来他们先一步触动了机关已经转到它处了。”一阵沉默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里的机关并未记载在地图上,想必他们胡乱碰上了什么机关了吧。”
无月转过头来向小清施以眼色,二人心中明白方才说话的那人便是杨滨。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又响起说:“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杨滨沉默片刻,道:“先撤,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去往必然还是在我们算计之中的,我们先到预定的地方去。随我来。”在众人应和声中,一行人的脚步便如此匆匆的远去了。
林语贤首先问道:“那是杨滨?”
无月知道林语贤所指,应声道:“正是,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但想必应该不会是杨重。”
林语贤若有深意的一笑,道:“先别那么肯定,随我来吧。”于是领着二人在伸手不见五指,只容一人通过的暗道中左右穿插着。然而奇怪的是,他们无论怎么走,杨滨一行的脚步声却总能听的清楚,只是时远时近的区别。
小清小声的道:“我们既然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他们就不会听见我们的吗?我们好像就在他们头顶上呢。”
林语贤轻声回答道:“这机关在传声方面做了些处理,由外面听里面的声音会被削弱,但里面却能将外面听的很清楚,但是若要离的近了同样也是会被听见的。”
无月赞同道:“这也是为什么这暗道会如此狭窄的缘故之一吧。”
林语贤应道:“没错。”话说之间,却突然在某处三岔路口停住了,口中奇怪道:“咦?”
后面的二人不明所以,也不敢说话,因为他们听见杨滨一行的脚步声似乎突然又近了些,并且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在等我们。”林语贤轻描淡写的道。
“什么?”无月惊道,“你是说他们知道我们在上面?”
林语贤不答,转道:“他们其中定然有个精通机关建筑的高手在指挥,看来我们需要另想办法。”
“为什么?”小清问道。
“他们现在的所在,正是我们要去到的地方。”林语贤道。
“既然走下面也能到,我们为什么要上到这暗道里面来?”小清不解。
“因为他们追的越来越近呀,我猜到他们定然也有张地图在手,所以只好走这条我自己计算的暗道。”
“吓?你既没走过,怎么能算到这条地道会带我们到那个地方去呢?”
林语贤呵呵一笑,道:“这便是机关学的巧妙之处,但凡一个机关建筑,必然有它固定的格局,而无论再大的建筑,都是由多个相似的小建筑构成的,所以只要知道了它的格局,便自然能算出暗道的走向与出口的大致所在了。“
“厉害。”小清咋舌道,转而又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如何走?”
林语贤思索了片刻,道:“我们破墙而出。”
“什么?!”无月与小清几乎惊呼出声。
林语贤却不语,只伸手在面前的墙壁上仔细的摸着,不片刻,便道:“就是这里了,又要劳烦无月大侠了。”
“无妨。”话说间,上前一步,在黑暗中正想说话,右手却突然被林语贤的纤手握住了,手上传来的柔软感觉让无月心下突然一跳。林语贤抓着无月的手放在自己按住墙的左手上,道:“就是这里。”
无月这才明白,原来伊人只是在黑暗中给他指示所要击破的地方而已。想到这里,心中骂了自己一声白痴,便运劲往那位置猛击一掌,轰隆一声,墙面应声而破,外面射来水路墙上的长明灯投下的微弱光芒。然而哪怕就只这点光芒,都让三人觉得先前的暗道黑的让人有些后怕。正当无月望向外面的时候,却长大了嘴巴,原来这暗道之下是一条黝黑的水流,而这一丈宽的水流对面却站着六个人直直的瞪着自己,领头的正是杨滨。还未等双方各有人说话,背后的林语贤却突然将无月一推,无月脚下失了平衡,扑通一声便掉进了下面的水流之中。林语贤接着拉起小清的手出现在被无月打破的洞口,朝对面的杨滨一行展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后,拉着小清也纵身跃下了水流之中。
杨滨一行这时才反映过来,身后的随从正要跃下追击,却被杨滨一把拦住,道:“无妨,不要坏了计划,现在下去未必也能抓的住他们。我们先去老三指定的地方。”一行人于是望着被无月他们惊起的水纹,片刻便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无月等人一落水才发现那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似平静的水流竟是非常的湍急,落水后根本由不得他们,便被那水流冲往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去了。过不了多久,三人突然感觉脚下一轻,人便往下落去,等到看清楚的时候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三人身下是一个黑不见低的深渊。小清正待惊叫,却见林语贤纤手一挥,右手水云袖中便飞出一只飞爪来,叮的一声钉在前方的石壁上。
“抓紧我!”林语贤对小清娇喝道,小清赶忙一把抱住林语贤的纤腰,后者随即一挥左手将袖中的另一只飞爪飞向无月,无月伸手一抓,牢牢抓住飞爪的铁链,突然便觉得一股无比大的力道将自己甩往上方。在空中一个旋身,无月便被林语贤甩到了前方石壁的上方去了。铺一落地,无月猛的一拉飞爪,林语贤借着力道带着小清也同时飞上了石壁之上。
三人同时落到地上的时候,小清一屁股坐在地上,急急的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想叫都叫不出声来了呢。”
林语贤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保持着她那温柔的笑容,独自将一对飞爪收回袖子中,小清感叹道:“原来林姐姐还藏着这么一件宝贝呢。”
林语贤道:“总是来往于这种机关陷阱之地,当然要备些宝贝防身啦,要不有九条命也死掉了呢。”
无月这时也缓过了神来,笑道:“没想到林姑娘看似弱不禁风,手下力道却不一般,竟能将我都甩上如此之高。”
林语贤只笑不语,却将她那对飞爪又甩将出来,这次更是奇妙,左右一对飞爪似乎是相连着的一般,一边伸长,一边便自动缩短,看得无月与小清面面相觑。林语贤转而熟练的又收起飞抓,道:“刚才那力道只是这对飞爪的神奇功效之一罢了。”
“林姐姐还有什么好玩的宝贝,干脆一齐施展出来了吧。”小清笑嘻嘻的道。
林语贤却不语,只伸出细长的食指在小清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便整了整衣衫催促一行人随她去了。
一边走,无月一边问道:“如今我们在什么位置?”
“我们现在正处在司徒家九座庭院之一的竹庭水塘的下方。”林语贤淡淡道,说着伸手指了指上方,无月与小清应声望去,却看见头顶上竟是透明的,泛着绿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就像水底粼粼的波光一样。
无月惊叹道:“如今你若说那司徒只是为了好看才建了如此巧妙的地宫,杀了我也不信。”
小清在一旁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林语贤却道:“这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回到之前的地方去。”
无月不再望向头顶,转而道:“离这儿很远吗?”
林语贤摇了摇头道,“远倒还好,只是路上有可能遇见不速之客罢了。”
林语贤话音刚落,身旁的一条黝黑的通道内却响起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看来林姑娘是已经做好和杨门三翎一较高下的准备了呢。”三人顿时警觉,随声望去,却见一人由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身青衣,面目俊秀,一把青锋长剑斜斜的背在身后,剑柄上系着三根翎毛,赫然便是杨先。
而见了此人的小清却是突然脸色变的无比难看,指着对方道:“原来是你!”
无月不解的转头望着小清,杨先含笑道:“清姑娘别来无恙。”原来这杨先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司徒大人面前雇小清为密探的青衣人“李宋平”。
“原来都是你算计好了的!”小清狠狠的道。
杨先双手负后,道:“也不能这么说,在下只是借着那莫名其妙的山上的事儿来物色一些人选罢了,之前的那些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唯有清姑娘一举功成,带着在下来到了这地下乾坤之中呢。”
无月冷然道:“那你自然也知道司徒家的血案与我们并没有关系了吧。”
杨先道:“当然,自从一开始我们就未曾认定那血案是二位做的,只不过话说回来那件案子却与二位有些渊源吧,否则无月公子怕也不会如此舍命救美人呢。”
无月以一声冷哼作答,小清却以奇怪的眼神望向无月,无月接着道:“看来你对我们的来历都有那么些研究呢。”
杨先仰天笑道:“哈哈,自然自然,这些业余的功课小生一直以来都是非常认真的在做呢。无月公子由关内一路查探那件案子到此边关之城,有这么样一个意外的线索,定是舍不得放过的。”
无月正要答话,小清却在一旁抢道:“别在这儿绕弯子,你究竟想怎样?”
杨先笑着摇了摇头,道:“小生暂时还不想和各位作难,只是出来打个招呼,后面若是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至少也是有个先礼后兵,况且林姑娘的任务如今还未能完成呢,小生也不想打扰了姑娘的计略罢了。”
林语贤在一旁听的面带寒霜,而无月和小清此时的目光也同时向她射来。林语贤知道杨门这个老三的厉害,只是几句话之间已经将这萍水相逢的三人之间的关系挑拨了开来,就算现在杨先回到上面安安稳稳睡上一觉,这三人也休想能如方才那般默契,心中对对方的猜忌在杨先的几句话之下已经膨胀了起来。
“杨大人又何必打哑谜呢?不就是一把血河剑而已?我林语贤和你们杨门三翎机缘巧合下同时捡到这消息,虽然互相合作不来,但怎么说也是一条路上的人,何必非要弄的这般难堪呢?”
林语贤口中的‘血河剑’一出,无月浑身剧震,问起道:“你刚才说‘血河剑’?”
小清在一旁不解道:“血河剑是什么?”
杨先哈哈一笑,道:“那么接下来的事儿还请三位多多帮忙啦,小生先告退了。”话说之间便闪进了身后的黑暗之中去了。留下沉默的三人和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林语贤首先打破了沉默道:“现在恐怕也没必要蛮着二位了,我前些日子突然发现一条线索,当年的魔剑所用的佩剑‘血河’便藏在龙城的某处,于是便来寻宝,而不知为何杨门的人也得知了这条消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先我一步来到龙城。”
小清道:“魔剑所用的兵器?只不过是一把剑而已,这背后有什么秘密不成?”
无月解释道:“千百年来能如魔剑这般将整个关内外江湖弄的血雨腥风的人还未出现过第二个,然而他的武功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留下来,于是有人就认为若是得到当年魔剑的遗物便有可能找到他纵横天下而不败的武功秘籍。而魔剑的佩剑自然是各家争夺的对象。”
小清思索了片刻道:“也就是说杨门那三根毛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侦破司徒家的血案,而是为了这把剑而来的,而我们只是成了他们的开路先锋?”
无月无奈的道:“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
林语贤接着道:“清姑娘似乎与那杨先有过交情?”
小清狠狠的道:“我之前去城外的山上查探一伙人的来历,便是受此人所托,当时他化名李宋平,看来我也是中了他的计了。”
无月听罢面有难色,小清紧接着便问起道:“一直被追杀着都快忘了问你,你究竟为何也会出现在那座山上?那个人刚才所说的案子又是什么?”
无月想了想,觉得似乎现在事情变的越来越复杂,也没了隐瞒的必要,于是道:“我对血河剑的事确是一无所知,但是却为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案子而来到龙城得,此案子关系到上古神剑门的十剑之一的失踪之迷。”
“十剑之一的失踪?!”小清惊讶道,“十剑的名号如此响亮,谁有那么大胆子动他们?!”
无月无奈的道:“正是因为没人想的到,所以事情发生了以后各路人马都觉得此事绝不简单,所以一直封锁着消息,于是江湖上对十剑之一失踪的事所知甚少,只有少数一些人包括上古神剑门的人在暗地里查探着。”
林语贤面色沉重的道:“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十剑中的‘湛卢’失踪了吧?”
无月浑身一震,心中对这个自称林语贤的女子的来历越来越怀疑,因为她所知道的事情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一些,但是她的名字确实从未听说过,无月问道:“敢问阁下可否告知真名?现在的情况若是不能以诚相待,恐怕我们三人都没命出去,如今想必杨门的三翎都在这地宫之中呢。”
林语贤面露难色,道:“没错,林语贤确实并非我的真名,但是真名为何,小女子依旧暂时不能告知二位,二位若觉得我所言有虚的话,我们大可以在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去吧。”
无月听罢知道无论再如何逼迫,眼前的美人也绝不会以真名相告,心想只是一个名号罢了,也许对方也有什么难言之隐,索性便不再追问了,转道:“那么如今的情势,看来姑娘哪怕知道三翎同来,也是要冒险一探了吧?”
林语贤道:“这把血河剑我是志在必得,哪怕眼前的是三十翎,我也会行险一搏。”
无月此时望向小清,后者眼神犀利的道:“我对那什么剑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那个杨先耍我在先,还差点害死我,这口气我是如何也咽不下的。”
无月苦笑摇头道:“事到如今,看来我除了随你们一路之外,就只有困死在这儿的下场了吧。”
小清一拍无月肩膀道:“那还要等什么?他们三根毛,我们也三个人,就和他们斗上一斗!看谁厉害!”
林语贤听罢,也被小清的气势所感染,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么随我来吧,他们恐怕正等着我们将这里的机关一一破解好为他们开路呢!”
无月与小清同时点头,于是三人便随着林语贤一齐又往那黑暗深处赶去。
2007年2月20日 晨 于 渥太华
长乐城乃是龙城东南面最大的城市之一,是关内武林的交通枢纽所在。而处在边关的龙城与长乐比起来则是小巫见大巫。长乐城南门外不远处便已是神武门的领地,由于临靠着神武门的势力范围,长乐城间的商旅行人更是络绎不绝,加上来往人群中大多都有身怀兵器的武林人士,于是呼这水陆枢纽齐备,人潮商旅满街的繁华都市渐渐的便成了关内最为富饶的地方之一,有人戏言说那些满面杀气的武林人士反倒是这长乐城兴盛的最重要因素,如今这年代谁不对那些刀上舔血的豪杰的故事晓有兴趣?只是外人却通常忽略了这些个表面风光的武林人士背后又藏着多少血泪。而真正能让街头巷尾拿来传做佳话的“名人”又是在多少鲜血之下才炼成的名号?此中最乐于为人津津乐道的,当属最近十来年风头正盛的上古神剑门了。
当下正是辰时,一早赶集的人们都已进了城,路边各家商户也已是门户大开。街边贩子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像是在比着谁人的嗓门儿更是高些,又像是比着谁人的号子喊的更有味道。一边卖肉包子的老师傅叫道:“酒香不惧深巷,肉美不怕人尝!来尝尝老王的肉包子嘞。”另一边卖烧饼的北方汉子却道:“老王你再让人免费尝,小心引了一条街的叫花子来尝你的包子喽!”听得一旁行人一阵哄笑,那老王笑道:“你这小子别在我这儿坏生意,有本事你也叫人尝尝你那烧饼。”卖烧饼的北方汉子大声道:“尝就尝,怕什么!但是钱就得照付,这位客官!来尝尝俺的烧饼,要是不香,您就拿那咬过的烧饼贴俺的脸!”话一出,又是惹得一圈笑声。朝阳沐风,洒在这一片人声当中,和着一声声来往的呼喝与笑闹,便是这长乐城朝夕不断的清乐民风。
“嘿!老刘!你可曾听说龙城那儿道信钱庄的老板一家子几十口都被人杀啦!”一个一身蓑衣的渔翁急急忙忙的冲进路旁的茶栈来,一把捞着一个打扮像是农夫的老人道。
“吓?哪儿来的消息?”中年人一脸的惊愕,显然那道信钱庄的名声连长乐城也是大有耳闻。
“今早我几个钓友从那地方过来,说是一早上全城都戒严啦,一大早赶集的人都让堵在城外头,据说连杨门的人也在呢。”渔夫说的是手舞足蹈。
“可有查出个什么蹊跷来么?”
“这就不晓得了,今儿一早天没亮发生的案子,怕是消息还没传这么快吧。”
“啧啧,听说这道信钱庄一直都在龙城那一带做着黑道生意,这会儿不会是遭了报应了吧?”
“谁知道呢。”
二人说的正是起劲儿的时候旁桌的一男一女互相使了个眼色,女的便道:“老儿你这消息有点不实在吧?”
那渔翁一听便火了,心想哪儿来的小娃儿说话也不拐个弯的,正待发作,却与那女子四目一交,被对方双眸中闪来的一股子煞气骇的心里一咯噔,口气顿时便软了下来:“咳,我也是听朋友传的信儿。”
“既然不知真假,便要这么传开去?道信钱庄生意做的好,等闲有些个眼红的家伙总是在传着什么歪话吧?”女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突然便与这素昧平生的老人叫起劲儿来。
听了这话,渔翁哪管的了你眼中的煞气,登时便发作了,道:“你这女娃儿说话怎就没个遮拦的?你看老夫这样子像是和那钱庄过不去的人么?这不凭白冤枉好人么?!”
女的不语,只是一笑,与同桌的那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的也不说话,举起身前茶杯手腕一翻,杯中的热茶便如劲箭一般照渔翁的面门射来,渔翁本就不是会武功的人,陡然来了这么一手哪闪的过去,被那一道茶溅了满脸,烫的哇哇直叫。一旁的农夫见状,立起身来指着那一桌的人就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撒野了吗?!”
那男的见了又不说话,只径自将手中空空的茶杯又斟满了茶水,农夫见他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茶杯,本能的弯下腰来,以袖遮了脸来,大叫:“妈呀,有人耍泼啦!还有没有王法啦!”话说之间早已拉了那已被烫得叫不出声儿来的渔翁跌出了茶栈之外,看得那女子却是笑弯了腰。
“哈哈,本姑娘最是厌恶这些乱嚼舌头根子的贱民们。”那女子说着,端起手中已经放凉了的茶杯一饮而尽,架势便像在饮那一杯烈酒。
正在她将手中茶杯放下之时,嗖的一声,手中一沉,低头一看,却见那本来已经喝干了得茶杯中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斟满了茶水,心下一惊,知道方才那嗖的一声定是有人将茶水射进了自己的杯中,这一手法就像明摆着便是与自己叫板。
那女子心中恼火,抬头一看四周,之见方才她发难时,早已有那么些食客怕惹上事端偷偷溜走了,余下的却只有二人,一个相貌年轻一身书卷气的男子手捧着本书边阅书边吃着糕点。另一个则是个头发蓬乱,一身灰麻布衣服,半边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的大汉。
女的心道:好你个臭要饭的!起身便来到那形态有些不雅的大汉桌前,同桌的男子则跟在身后。那女子一跨推便坐在了那大汉面前,直看着他。然而那人却如没见着这女子一般,只管喝着茶,吃着一些小食,只留对面的那女子是气的脸红脖子粗。
“喂!臭要饭的,是不是你给本姑娘倒的茶?”女子想着刚才有人将茶射到自己杯中的那准绳,知道对方必然也是武林人士,于是拿出江湖上混的腔调问了起来。谁知道那其貌不扬的大汉竟像聋子一般也不看也不听,只径自吃着眼前的东西。
那女子心头冒火,一把夺过那人正送往口中的茶杯,一翻手腕将那茶水泼了那大汉一脸,道:“本姑娘问你话,你敢装哑巴?!”
那大汉愣了一下,随即也不发作,只将几刀铜钱轻放在桌上,道:“老板,茶钱给你放桌上了。”
那本已经吓的在前台不敢抬头的老板这时候更巴不得这伙人出去外面动手,一听那汉子要走,赶忙道:“哎!哎!不急不急,客官您慢走啊!”
那发难的女子一听便火了,心道:本姑娘刚说你装聋子,你就敢喊话?!于是猛的一拍桌子起身道:“走?!哪有那么容易?!再给本姑娘倒上一杯茶!”
那大汉一听竟也不发作,愣就倒了一杯茶,起身双手捧到那女子眼前。那女子见那大汉起身,心下一惊,想道:原来这家伙身形竟是这般高大,简直是怪物。原来那汉子坐着时候尚且不显,只是觉得有些肩宽,站起来后那本也高挑俊美的女子竟然只及他胸前。看着眼前这么个“庞然大物”那女子心中倒也忐忑了一下,也不知是接他这杯茶,还是不接。然而她身旁随行的男子却一步抢前夺过了那茶杯,又是一翻手腕,以之前射那渔夫的手法将茶水射往那汉子的双眼。如此近的距离,这样力道,若是射中,换作普通人怕是眼睛也被射瞎了,然而那汉子却不闪不避,略抬头轻叹了一声,就好像是在叹那女子不受他好意一般。然而这一叹却将那对男女脸色都吓白了,原来那大汉只是一叹,射往眼前的茶水却好像撞上一堵墙一般,化作了水滴四散开去,顷刻间便蒸干了。一滴也没洒在桌上。
二人见状知道遇到强手,猛的一后撤,亮出了兵器,女的拿了一把长剑,男的则是左右各撇出一对弯刀来。那大汉见状,却只是摇头,转身拿起了靠在身后墙上的一件事物,二人一见,竟是一根如铁棒一样的一人高的玩意儿,只是被层层油布包裹着,看起来就像根碗口粗的布棒。二人见状以为对方即将出手,正要发难,这时临桌方才一直在看书的年轻男子却突然道:“我道是哪家的人如此嚣张,原来是青阳关的弟子。”
二人心中一惊,朝说话之人望去,只见那人笑座在一旁,左手持书,右手则在玩弄着一个空空的茶杯。那女子心中突然便明白过来,知道方才为她“倒茶”的人却是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小生,心头更是火起,道:“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还赖着脸皮不承认。”
“咦?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你又未问小生,叫小生如何承认呢?”年轻男子微笑着道。
那女子尚未发话,手持弯刀的男子却话也未说,抢先发难,双刀一舞,便朝这持书的男子杀来。一见双方动手,茶栈老板心道:完了!口中却苦苦喊着:“大侠们可否到外头打架去啊,小的弄个生意铺子不容易啊!”
话刚说完,只见那男子的双刀已然砍到年轻人面前。此时却突然听见嘭的一声!那男子连人带刀,不偏不倚的由茶栈东面的窗户飞了出去,那女子看的呆了,转过头来,只见刚才被他们刁难却不作声的大汉正举着手中那根棍子,女子指着那汉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这个“你”字刚吐了三声,那女子只觉得胸前一鼓没来由的劲道,硬是将自己的身子托了起来,接着嘭的一声!也随着那双刀男一齐飞出了窗外。此时的窗外却传来“哎呀!”一声,原来是那女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先一步飞出去的双刀男身上,压的此人不禁一叫,那女子却恼羞成怒,道:“老娘有那么重吗?!”
那持书的年轻人见状起身微笑抱拳道:“阁下恁的好身手,也不知……咦?”话未说完,自己也觉得脚下一轻,随着第三声“嘭!”由同一扇窗户飞了出去,外面此时却传来一男一女异口同声的:“哎呀!”
茶栈老板见了这番阵势,硬是愣在了当场,却只见那大汉提着长棍走到窗前,对着窗外摔成滚地葫芦的三人道:“要打就在外头打,别坏了人做生意。”话说间,一转身,大步走出了茶栈。只留得茶栈的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口中像是呓语般道:“英雄啊!”
话说林语贤,小清与无月三人一行,林语贤在前走走停停,小心翼翼的或避过或拆解各种致命的机关,小清与无月则跟在身后看着眼前这温柔如水的女子施展各种拆卸机关的技巧应对如箭孔或落石等陷阱。一边走着,小清一边问道:“既然你我还有那三根毛都与司徒家的案子无关,那么又会是谁出手杀了司徒家的这么多口人呢?”
无月神色凝重,想了片刻后道:“一时间我也无从猜度,但是从杀人的手法来看来必是一流的暗杀高手,并且是刻意将尸体堆积在一处故步疑阵。”
小清道:“你认为会否是那杨先自己贼喊捉贼干的事儿?这么多人里也就只有他是用剑的。”
无月道:“很有这可能,他们兴许为了方便来查探司徒府下的水路,于是故意干下这案子。”
小清狠狠的道:“真有他们的。”
无月转而道:“人命关天的事,你我手上都没有什么证据,还是不要妄下裁断的好。”
林语贤却在前方插道:“我倒不认为会是杨门的人做的。”
小清与无月异口同声道:“怎么说?”
林语贤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二人,转而道:“首先,血河剑的消息虽然现在在江湖上并未传开,但是日后必然风声大作。到时候只要会些联想的人,都会将彻查司徒府案件的杨门和司徒家的血案扯上关系,他杨门本是官府的人,干出这等事来,日子定不会好过的。”
无月略略点头道:“这么说也无过,但是杨门的人对抢夺此剑似乎也是志在必得,届时只要拥着血河剑在手,就算不在官府干下去,恐怕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林语贤笑了笑道:“自古以来夺财容易,守财难。杨门若没有官家的庇护,你认为凭他三翎的本事能安然守着血河剑不被旁人夺走么?”
小清一旁插道:“况且只是一把剑而已,若能从剑里发现个什么秘密倒还好,若是找不出什么蹊跷,这剑反倒成了烫手山芋,给他们遭来横祸。”
林语贤道:“没错,以杨先的头脑不会想不清其中的原委。况且血河剑藏在龙城地宫中的消息也只是传闻,并没人能保证剑真的会出现在此,他们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莫名的消息而给自己的事业横添阴影。”
无月点头道:“这么说来,最有可能是这血案凶手的人必然是对这消息最深信不疑的人。”
林语贤道:“这么说也不无过错,但是既然如此确信消息的真假,那么干出屠杀司徒全家如此大的案子必然会招来官府的追查,对他们寻宝来说却反倒是障碍,这点却让人琢磨不透。”
小清在一旁却大声道:“切,这还不简单,如果他们真得确信血河剑必在这地宫之中的话,那么干脆做一件案子惊动各路人马,然后放出消息。等大伙都打的头破血流,最后有一方夺得血河剑的时候他们再趁别人多败具伤的时候出手夺剑便是,还省了下到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一番折腾。”
无月笑道:“这么坏的点子恐怕也只有你想的出来。”
小清听罢,微笑着伸指在无月额头上迅疾的弹了一记,痛的后者嗷嗷乱叫。小清道:“看你还敢乱说。”
林语贤在前面若似看戏般不禁掩口,笑罢才道:“其实清姑娘说的也没错,自来的邪人总是坐山观虎斗的。”
无月一边揉着被小清弹的通红的额头一边道:“林姑娘这是在把小清也列在其中么?”
小清听着刚要伸出手指,无月却一蹦三尺远,道:“就当我没说过!”
看着无月那惊恐模样,小清也被逗得乐了起来,便没再要去弹无月的额头。正要说话,林语堂却突然在前方道:“别说话。”
二人知道有了状况,赶忙便凑到林语贤身旁,只见她伏在一面石墙上,聆听着似乎从墙另边传来的对话。
只听见杨滨那粗犷的声音由墙的另一边隐隐传来道:“老三有没有进一步消息?”
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我总想不通,为何老三会要你我只带这些人手下来?”
无月心中一震,与林语贤还有小清互相使了个眼色,三人都听出来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二翎杨重。
杨滨道:“老三他总有自己的想法的吧。”
杨重道:“我已让四个手下分别守好了几道紧要关口,只消那三个人还在这鬼地方,便决计漏不过去。”
杨滨停片刻道:“老三这时候想必也已将去往下层的入口找到了”
杨重冷哼一声道:“那小子不是说等那什么林语贤帮咱们找到入口么?我看到时候人家自己下去拿了宝贝,老三还尚且不知道呢。”
杨滨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休要再说了,你我分头行事吧,之后以暗号联络。”
待二人脚步声远去,林语贤道:“这二翎杨重看似并没有传闻的那么厉害么,机关巧地,最忌人多,人多手杂,很容易便触动机关,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也想不通?”
无月若有所思的道:“依我所见那三翎杨先恐怕才是杨门中的中心人物,方才见他气定神闲的架势,便比之杨滨要高上一筹。”
小清却在一旁道:“什么‘气定神闲’?他那是故意出来气咱们呢。若论手上功夫,我未必输过他。”
无月却在一旁无奈道:“你却当人家是傻子,明知道杨滨曾在你我手上着了道儿,还有林姑娘在,他若是没点自信怎敢胡乱现身?”
小清撅着嘴道:“你就知道漏我气。”
“我只是不想你过于骄傲罢了。”
无月正在无奈,林语贤却道:“差不多了,刚才辨别了下方位,我们现在应该正在司徒家天庭的下面,如过所料不差,下一层地穴的入口就在这附近,所以才会隔着墙碰到杨滨一行。”
小清不解道:“这天庭又是个什么东西?”
林语贤解释道:“司徒府共有九大庭院,这天庭则是九座庭院的中庭,八方连通其他八个庭院,乃是整个地宫的枢纽所在。”
小清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早先的那个三面都是墙壁的奇怪房子才是中央呢。”
林语贤笑道:“其实你所料不差,竹庭正是最临近天庭的八庭之一,而那个状似石屋的房子则是天庭与竹庭的交界口,去往下层地宫的古怪估计便与那奇怪的房子有关了。”
无月道:“只是我由那地道里上到那房子中,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林语贤道:“若是被你看出奇怪的地方,那么这下一层地宫便早就被发现啦。随我来。”话说之间,林语贤便领着被自己无心一言说的有些面红的无月往右边的暗道中走去,一旁跟上的小清则是露出得意的神色。
2007年2月23日 于 渥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