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帐篷,我们向1024执勤点驶去。四周靚静的草原仿佛墨水延伸,绿色层层叠叠,不断向前爬伸,随行司机告诉我们,西线这片草木较为稀疏,而在东线,水草丰美,想来也是,沿蒙古边境线一路向西,经过乌拉鄯,巴彦淖尔,接壤新疆,而在那儿,有人尽皆知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有传说中的火焰山,牛羊渐少,骆驼居多;如果向东行驶,雨水逐渐充沛,就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袤草场,呼伦贝尔草原风景如画。
车行之处,移步换景,或是绿意连绵,或是牛羊慵懒,小路中央半米见方之地长草,车辙常年碾压处向下凹陷,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羊肠小道,在迷宫般的层峦叠嶂中穿梭延伸,让本来不可征服的群山变得温顺和蔼。如果没有山风呼啸,我们的车将被群山吞噬,被绵延而无止境的草原包裹,机器轰隆,车尘滚滚,文明与礼仪在莽苍之间显得微不足道,人类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应该感激自然的恩赐,体味自然博大的胸怀。
土路坑洼不平,上下颠簸,沿途是巨大的、平行的河床,在枯水季节无声地静默着,他们是伟大的使节,独自储存雨季的潺潺流水,用以浇灌生命,却又在凛冬默然坚守,等待下一个绿色回归的季节。在春夏交界的季节,草木疯长,一场雨水一层绿,这里的生命顽强而不屈,用行动把握着每一次绽放的时机。
我们路过一个小水泡,一群骏马在水中嬉戏畅饮,这些天来,沿途的生灵给我精神焕发的感觉,自由是诠释生命最好的方式,草原永远是它们是可靠的天堂,灰黑的、纯白的、深棕的,色彩各异,但毛发都根根飘逸,闪烁着光泽,在风中柔顺地飘摇,仿佛上好的金丝羽缎,马穗如同高粱穗子,挺拔而坚毅地耸立,随着风的节奏,昂扬地上下起伏。它们不怕人,在路边正直地站着,昂着脑袋看你,这些草原的主人,是多么雄姿英发,让人心生敬佩。司机告诉我们,这个小水泡,以前是一片大池塘,车一旦误驶其中,就如同进入沼泽,危在旦夕,而现在,面前的小水泡十米见方,与草原相比,玲珑娇小,而马群仍然肆意欢畅,不以为意。近年来,草原荒漠化的进程加快,草场一点点被风沙吞噬,草原精灵赖以生存之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衰减。山谷低洼处相依为命的几棵参天大树早已枯黄而垂败不堪,人类在于上帝斗争的同时,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以满足自我为基本要求,却全然不顾这成千上万年流淌着的自然财富。
一路飞沙扬尘,进入山体密集处,九曲回环,山路大开大合,运输车时而疾驰俯冲,时而蓄力爬坡,群山之景尽收眼底。在远山山巅处,卫星高高耸立,红旗迎风招展,那就是绥和查干执勤点了,山的那头,蒙古士兵也同样日夜坚守,护得一方安稳。我们跟随执勤战士,沿小路抬级而上,山头无遮无拦,山风呼啸撕扯,这是草原的风啊,也只有这样粗犷而漂冽之风,才能让我们更加融入这片土地。千万年前,同样的风吹遍蒙古大地,吹来游牧民族的坚韧不屈,让那些黝黑沧桑的脸庞刻满坚毅,让蒙古人的血液中流淌着好胜的基因,让马背上的民族驰骋中原。
我们顺陡梯登上哨楼,耐心听战士讲解,眼前绿意葱茏,只有模糊的牛羊群白点隐现,通过40倍望远镜,我清晰地看到蒙方哨楼铁门。听战士讲,蒙古边境线没有铁制栅栏,只有木头配铁丝划开两国边境,蒙古士兵巡逻没有车随行,还是用原始的骑马巡逻,在蒙古士兵只要逮住中方越境者,政府就会奖励一套房,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绥和查干执勤点终年配住一个班的兵力,无数个日夜,冬天大雪封山,春秋沙尘弥漫,而岗楼始终坚守如一,士兵同样戍边尽责,或许那一抹迷彩绿早已湮没在绿潮涌动之中,或许战士要等上一个周、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盼来补给、物资,但大家都很乐观,在大自然的熏陶中没有人抱怨。这让我想到了今年过年期间报道的詹娘舍哨所,当年藏族群众称之为“连鹰都飞不过去的地方”,每一滴水都弥足珍贵,空气含氧量仅相当于平原的40%,还有喇叭昆仑山脉的神仙湾哨所,最冷的哨所伊木河哨所,海拔最高的哨所河尾滩哨所,西南边陲第一哨所红其拉甫哨所,更有传出无数佳话的夫妻哨、兄弟哨。
青山不语,但它们见证了忠诚!白云缄默,但它们目睹了艰辛!或许就像歌曲《小白杨》中所描述的那样,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微风吹,吹得树叶沙沙响,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当初呀,离家乡,告别杨树庄,妈妈送树苗,对我轻轻讲,带着它,亲人嘱托记心上,栽下它,就当故乡在身旁。小白杨,小白杨,它长我也长,也穿绿军装,同我一起守边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