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后的虎丘开始了返青,浓密的光线与氤氲的水汽合成了时间的回溯。浩渺太湖溢出的虎丘湿地,旁边是百花姑苏城,另一条华元路通向莺歌燕舞的张家港。骑摩托穿过虎丘湿地北岸,近处是湿漉漉的草场,两只白鸟跃翅飞过远处茂盛的密林。人们从来不会停留在这里观望,因为环绕虎丘湿地的人工垒砌的河道周围布满毛茸茸的荆棘,宽度和水深刚好使得人们难以越过。
北面工地里走出来的黝黑的工人不喜欢郊区的恬静,他们告诉我南面草场有一匹马,愚蠢得像牛一样的马。高涨的野草场需要仔细凝视才能看得见它,一匹棕色的没有母亲的幼马,四蹄僵硬地扎在地上,悠长的脖颈俯下去吮吸草堆,宽阔的马背和纤细的马腿,人们从没有见过它奔跑,更像是一座磨砂过的雕塑。
游客们在免费的周末会疯狂地涌来,直到从嘴里喷出的火星把北岸的草瓤点燃,他们转身离去,放纵盛开的火焰。幼马只在从母马肚脐降生的时候见过一次,黑色的养马人翻动紫色的篝火堆,烤去它身上淌着的血液的腥气。它第一次向虎丘湿地北岸走去,从绿色的世界走向原始的黑色的灰烬。隔着人工河熏来朦朦的白烟,它频繁的地抬起马蹄,又剧烈地摇动马尾。虎丘湿地北岸聚来了建筑地的工人,它原地绕着转了几圈,它终于扬起了马首,嘶鸣,它颤抖起宽厚的马嘴。
聚来的人们激烈地欢呼起来,它开始尝试着向前加速,踩一踩人工河南岸凸凹的泥坑……第二次……它跃了起来,然后四肢腾空……又沉沉地摔进了人工河里。它急促地拗起头部,喘吸,踢腾起淤泥和浪花。终于它直起了身子,人工河水竟然连它的鬃毛都盖不到!
养马人骑着单车踉跄地赶来,拉着缰绳,却始终牵不动它,直到夜晚河面泛起缠人的冰气,它跟在养马人的后面,羞涩地低着头。后来人们会在虎丘湿地北岸的建筑工地遇见这匹幼马,但是突然人们就再也没有见到它,而草场里又出现了一匹新的幼马。
2018,10,28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