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一篇文章说是在贵州,大上午的,数十个农人蹲在田埂上看着另外数十人耕种。不是领导检查,也不是长辈监督,纯粹只是蹲着,准确点是边蹲边聊边看。日复一日,从早晨,到傍晚。这样的场景日日如此。
这样的场景让作者很是不解,这大把的时间干啥不好?非要在这里蹲着看人家干活,一点经济效益也不产生,太不会利用时间了。
当地人回答,“没事干啊!”
这回答让作者很是无语。习惯了高节奏的生活,习惯了时间和金钱的横向联系,习惯了见缝插针的给自己充电的社会潮流,就是没有习惯“没事干”的状态。没事干,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状态啊!下岗?失业?没有出路?可是,对于这些一脸平静的贵州农人,怎么说呢?
我想起当年法国统治中南半岛期间曾经拿那边几个国家做比较,话说的很有趣:“越南人种稻子,泰国人看稻子,老挝人听稻子生长。”其实,法国人已经是举世闻名的懒散和热爱生活了吧,他们还认为老挝人懒惰,可见老挝人是真的懒到家了。也许正因为如此,老挝才如此贫穷而安详,甚至能够出现夜不闭户的场面。就像去尼泊尔,在惊讶于其物质的贫困建筑的落后的同时,更让我们惊讶的是当地人对于这种贫困的坦然与安静,还有那从眼神里洋溢出来的善意与幸福感。一个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为什么却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之一?让无数国人竞折腰?古老的耕种和生活方式、不能保证的水电供应、物质的匮乏,这些不都是我们尽力抛弃的吗?为什么我们在实现了物质的丰裕之后却把这里看成是“诗与远方”?
想着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神往了。能够“听稻子生长”,并且是能够听到稻子生长,这需要非常自然的生长环境,没有污染,没有大机器轰鸣;还需要一颗安静的心,能听见的鸟儿在枝头的情话呢喃,也能听见雷击大地的轰鸣。这颗心不需要为金钱的多少而焦虑,也不需要为地位的高低而不平。甚至是面对生死,也是处之淡然,生则欢,死则平。相由心生,境由心造,一颗平静心,就是净土一片。正如丰子恺先生说: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
一个事业有成的朋友,心脏微恙,血压有点高,于是整日惴惴不安,哀声叹气;一个步入老年的亲戚,痴迷于各种延年益寿的保健产品,不惜和子女反目成仇;邻居为孩子进一个好的学校殚精竭虑;大学生因为失恋跳楼自我了断……我们在享受着物质的丰裕、网络的便利、交通的快捷的同时,却陷入了一种全民性的焦躁,还有一种对不确定的未来的担忧。如此,心,能安静吗?能听得见稻子生长吗?所以基督教反复强调:心中安静,是肉体的生命。神不是叫人混乱,而是叫人安静。
我们现代的孩子们听到的是汽车的鸣笛声和各种噪音,看到的是霓虹灯的闪烁和昏暗的天空,能够分得清五谷就已经很是不错了,能亲近一次大自然也是短暂的走马观花。而我们则不停的上班下班,忙这忙那。能够看到花开,听到稻子或者是麦子生长的声音,这是多么美好的瞬间,这需要多么安静的心。
我知道,我又在神往一个境界 ,一种我幻想中的生活,或者说,一种消失了的生活。
慢 生活。
记得小时候田里要浇水,于是就随着大人来到田里,帮着大人看着水管,保证水流的通畅。虽然是晚上,但和家人一起,也不觉得害怕。夜空很高远,星星很多,远处的小山静默着,地里的庄稼努力在夜风里吸收着水分。偶尔有些虫鸣,还有不知名的鸟叫,耳边还不时传来大人的说话声。我就那么坐在地里,周围的庄稼簇拥着我,我随手就可以触摸到它们的每一个脉络,纤细而坚韧。我甚至看见庄稼在水流里欢快得摆动着,舞蹈着,一瞬间,似乎真的长了不少……
前几日给老家打电话,老妈说:“又下大雪了,挺大的,学生都停课了。”我听着,不自觉又出神了。大雪封门,那是小时候的记忆。我们踏雪而行的身影,父亲铲雪扫路的身影,我们在半山坡滑雪的身影,我们堆雪人,打雪仗的身影,都重叠在一起在眼前晃动着。而我似乎更看到了在那样的一个雪天,一家人都呆在暖呼呼的家里,在热炕上,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铺天盖地飘着的雪花,一会儿,地白了;一会儿,房顶白了;一会,远处的山白了;一会,到处都是白的了。一抬头,看见窗外的那棵树,叶子也白了,悄悄的凝结在这茫茫的时空里
世界静悄悄的。只有收音机传来的曲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哼着,这一哼,就过了很多年。
我想有个家,门前有土,可以种葡萄,可以种花种瓜,嫩绿的藤蔓顺着木架向着阳光攀爬,开出美丽的小花,花开花谢,春去秋来。我就坐在屋门口,看着这片土地,看着架上的果实,一个,一个,又一个……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