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书店秘书将弗兰克的死讯告知海莲，并在信最后问，您是否仍须本店为您寻找简.奥斯汀的书？

我眼中含泪，想替海莲答，不用了，再也不用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为她上天下地各处寻书了。

01从前慢之信缘

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隔着千山万水，通信二十载，两人结下深厚的情谊。这一切的开始由一封带着试探语气寻找古书的信：

诸位先生：

我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看到你们刊登的广告，上头说你们“专营绝版书”……

店员弗兰克收到信后，用对待客人的礼貌语气回复：

敬爱的夫人：

谨在此回复您于本月五日的来涵……

可性格活泼调皮的海莲在第二封信就“本性暴露”，不再像第一封信那么小心翼翼，带点迷糊的撒娇味儿说到：你们可否行行好？下回先将书价换算成美金。我连算简单的美金加减都一塌糊涂了，要我把英镑换算成美金真实阿弥陀佛。

并在第四封信里展示她的“侠骨柔肠”，得知英国粮食补给困难，特意给书店工作人员寄去圣诞礼物——六磅中的火腿。我顿时喜欢上海莲，她善良直率慷慨细心，要知道她可是独居在破公寓的穷作家呀！却尽自己的所能帮助素未谋面的人们。

想必弗兰克也被这样的海莲吸引住，收到她的来信该是很开心的事吧？

像小时候曾有与笔友写信的日子，天天盼着信来，每每邮差叔叔骑着车来到村子口，我会飞快跑过去问，有我的信吗？收到信那天像过节，信封一点点裁开，抽出信后，信封还是完整的，一遍遍地将那两页纸读了又读，再挑选有香味的信纸，工工整整地回信，写完后急忙忙地跑去投递，生怕晚了对方要多等几天。有时候在信里面夹上一片叶子，洗出来塑封的照片，给对方一个小惊喜。

写信是很慢很慢的交流，却很牵动人心。而现在什么都快，热恋里的情侣如果微信超过两个小时没回复，估计要闹个鸡飞狗跳了。时代进步，看似我们得到了许多便捷，可似乎也失去了不少。

02从前慢之书缘

整个故事是海莲寻书串联而成，她在文中列出来的书单有五十多种。海莲嗜书如命，靠文字为生，以阅读为食，海莲活脱脱的“书虫”。

“看到书店竟忍心把这么美的古书五马分尸，拿内页充当包装纸、填箱料，我真是觉得世道中落、万劫不复了。”

“更可恶的是你把书拆散了，随便抓来几页顺手就包，害我根本搞不清上头到底是打哪一仗哪一役。”

“下回寄书来时，拿第512页和513页包书怎么样？这样我才晓得最后哪一边打赢了，还有那到底是哪一场战役。”

当她收到书店员工送的一本三边的页缘都上金的书时，她十分高兴说，这份礼物对我这种人来说太隆重了。

同时海莲是实用性格，而不是把书摆的整整齐齐，封面漂漂亮亮地放在书架上展览。

曾见过有人号称爱书，从不外借，怕别人弄坏弄脏他的书。自己阅读时从不在书上折叠、注释，读完一本书仍是干净如初。只差塑封便是一本新书了。这只是阅读的仪式感，有些不真实。

而海莲喜欢旧书：我希望扉页上有题签、页边写满注记的旧书；我爱极了那种与心有灵犀的前人冥冥共读，时而戚戚于胸、时而耳提面命的感觉。

同时海莲对书“狠心”，不好看的书，只读一次不想再读的书，统统扔掉，颇有现在流行的“断离舍”：每年一到春天，我就会“大清仓”，把一些我再也不会重读的书全丢掉，就像我也会把再也不穿的衣服扔了同样道理。倒是旁人很惊讶，依我看，他们爱惜书本的方式才奇怪呢。他们买一堆新出版的畅销书，图囵吞枣似的看完，然后他们从不重读那些书，不消一年，书里头的内容早被他们泡到云霄外！不过，当他们看到我把书一箱一箱地往外扔时，又露出一副“这怎么得了”的表情。我坚信：一本不好的书——哪怕它只是不够好，弃之毫不足惜！

这是我该学习的。是在说我吧？读书囫囵吞枣的，不做笔记，如海莲所说，不用一年，一个月都忘光了，我这是在假读书。

欣赏海莲的豁达乐观，痴迷书籍：

我寄给你们的东西，你们顶多一个星期就吃光抹净；而你们送给我的礼物，却能和我朝夕相处，至死方休；我甚至还能将它遗爱人间而含笑而终。

03从前慢之守礼

英式矜持的弗兰克一直对海莲用敬语，直到通信三年，才说要摒弃无畏的“小姐”“先生”，和朋友一样称她为“海莲”。

从前落后，思想也落后，明明很想认识的人，在称呼上却见不得半分亲昵，先生，小姐，太太，只称姓氏，不得称名，表字，小名更是过分不得。

像《花样年华》里张曼玉和梁朝伟，永远在外人面前是“周太太”和“陈先生”。

弗兰克一直将回信给海莲视为他的分内职责，像吃独食的孩子。其他员工偷偷与海莲通信，最后小心翼翼地嘱咐道：请不要告诉弗兰克哟。

真是有趣可爱的人们！而海莲更是有趣调皮的人儿：可怜的弗兰克，真是难为他了，我老是对他颐指气使的。我只是在打趣，不过就知道他会当真。我一直想要戳穿他那英国式的矜持。要是哪天他得了胃溃疡，都是我害的。

海莲如恋爱里古灵精怪的少女，想方设法折磨那个愣头青：“我要吃那家一大早许多人排队买的糕点”“我要你背着我跑400米!” 看着他忙前忙后最终达到她的要求后，她娇俏撒娇道他的好。他在一旁羞涩宠溺地笑。看着她高兴地模样，暗暗决定下回，下回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也要给她摘下来。

而克己守纲的弗兰克仅能做到各地走动为收集海蒂列出的各种书单。想必弗兰克也是高兴的吧，为她忙碌。

但守礼的两人通信二十载，从不说一个“爱”字。这给读者留下淡淡的遗憾，连弗兰克的太太心里明白其中的情谊：我过去一直对您心存妒忌，因为弗兰克生前如此爱读您的来信，而你们似乎有许多共同点；我也羡慕您能写出这么好的信。

而在弗兰克在世的二十年，无数次邀约海莲前来英国，但海莲始终没能抽身前往。直至弗兰克死后才来到她心心念念的查令十字街84号。已是生死两茫茫。

弗兰克，我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若恰好路径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先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