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宋朝晏殊《寓意》
每个人心里有座坟,里面埋着未亡人或者埋葬着最深的心愿。又是梨花如雪的季节,寒食清明左右,燕子归来,春色正好,有些人永远离开不会回来。他们或者远离,或者真正离开了人世,却在心里留下永恒的印记和忧伤。晏殊的这首《寓意》,特地写在这个时期,他是为了纪念哪一种离别?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南唐时候,钱塘名妓苏小小,有脍炙人口的情歌,“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是浪漫坚贞的男女爱情。
战国之时楚怀王游历高唐,梦中遇见巫山神女,像巫峡的云一样来去缥缈,真实又虚幻。后来往往将生命中惊艳而过的女子比做神女。
这是晏殊一段爱情,起得惊艳和短暂,却在生命里留下深刻的印记。
你一走,一个春天都寂寞了。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晏殊的履历可谓完美,十四岁就以神童考试,赐进士出身,直接进士秘书省,这是我知道的历史上最小的公务员。晏殊官运亨通,41岁就是当朝丞相,性格刚毅但是明察秋毫,做人做事深有德望,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的内心和爱情。
但是我们从他的诗词里却看到了另一面,他有炙热的爱情,但是做了不动声色的牺牲。
是哪一位女子轻轻走进他的心,又云彩一样地飘散了呢?
仲春之末,暮春之初,正是春天最繁茂的季节。此时却有梨花如春雪,是繁茂喧嚣中的清丽,明月梨花,是春天热闹里的冰雪之冷。这座院子曾经住过如梨花一样高洁的女神,但现在只剩下了明月一地,照着梨花。
而寂静的杨柳临着池塘,飞着柳絮,那一阵阵风吹来,显得这美丽的庭院人去楼空。
这典型是一座私家庭院,如谢灵运之园林。而晏殊能够在这样庭院里逗留的,一是对方也是贵族,二是自己私家庭院。但显然这是他可以经常来走动一下的地方,就是说,这应该是他私人院落。没有写亭台之壮丽,只是淡然地写,这里有溶溶月色照着梨花,有淡淡微风吹过。
我们看红楼梦,并没有看到里面过分的堆砌,但人物口吻,就是一幅大家富丽娴雅的味道。
所以很多人看到了这句诗里的富丽,不缥缈,淡然如生活中常见的场景,深入骨髓的淡雅温和,这是晏殊的寻常。
只是这样的院落曾经住过谁?
一种,就是他的亲戚们,如红楼梦之金陵十二钗,多半是亲戚眷属关系。
二种,就是来做客的各种官员眷属或者伶人,尤其是伶人,他们有特殊的才华,因为某些礼仪和仪式会进入豪门大院,做短暂的停留。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晏殊的履历可谓学霸加官霸,但是这样的成长肯定是做了最大的正常的牺牲,包括爱情,甚至是压抑内心的情怀,以获得荣誉。他从来没有过分的表达过什么,以力求处世的完美。
但是那进入内心的爱情和感觉却如潮水一样冲击着他。他自然不可能像贾宝玉一样,为了林妹妹要死要活,但是在不言或者无法表达中,爱情还是来过,并且将他的心带走了。
他的心分外孤独。杜牧说,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
仲春有春分,有花朝,有春社,家族园林的热闹,也多半集中在花朝踏青,或者婚丧。那个油壁香车接过来的女子,或者是林妹妹一样有着惊艳容貌和才华的亲戚女眷,又或者是名动一时的名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但究竟是哪种呢?晏殊少小就做官,官员和伶人之间是不可能过多互动的,可以在应酬中使用,但是不可以私下往来长住,因为一旦有把柄,直接有损官德。能够在梨花院落经常见面和谈话的,其实范围已经很小了。
那是他心仪的亲眷的某位姑娘,可以有些亲密无伤大雅的互动。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如果说想寄信是因为山长水远,那是可以言说的爱的失落,但显然,这封信永远不能寄,因为不但没有结果,反而会损害对方的清誉。
因为他们的爱情只能在好感里,除了相见的欢悦,其实到处都是千山万水,没有办法写信和表达。
豪门贵族里没有真正现实的爱情,尤其是晏殊自律甚严的人,所有的辗转都在心里,但正是如此,他分明知道,自己爱她。只是这爱永远桎梏了。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心起起伏伏。
为什么说晏殊这首《寓意》,可以和李商隐的无题媲美?
一,用词绵渺,以景色烘托心境。
二,不愿意有实际的描写,让人猜测对方。
三,表面淡雅,实际非常沉痛哀伤。
而且这首特意在寒食清明写的《寓意》,也点明了这段感情的厚度,他是在这个重要的节气节日,祭奠自己的青春与相思。
总有爱过的人,总有不得不说的话,我何以表达和面对,那些于事无补的真心,何以面对属于爱的绝望?让我带泪而笑,笑而歌。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