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光我来过,像风去远方

  清晨的风吹进寂静的森林,引来一阵嘈杂。森林边缘的木屋里,一个男人从床上做起,没有闹钟叫醒他发红的双眼,没有风来吹走他想要的困倦。双臂很细,双眼内陷的他,虽不像流浪汉倒是个落魄的书生。当然,床头一整罗赫斯的诗集足以证明。

  正当他准备再次入睡,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完全叫醒。他双眼几乎发光,已经很久没见过人的他来不及穿衣服,飞奔出去。住在这里他别无选择,写作不好,翻译也是半吊子,更别说用这来养活自己了,只能先拿家里的。他此时相信,只要开门了就只有好事。 

  慌忙打开门后,映入眼中的人完全是陌生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激动。

  “你好!”

  “洛德先生,这是你的信。”

  接过一封薄信,洛德一眼就看出是朋友发来的,不禁感叹一声友谊的深厚,不等他感受送信员的眼神,那人早已逃离了这个阴森的地方。在自叹尴尬后他把信打开来……

我的好友:

      很不幸,由我来告诉你这一使全世界人受难的事件,你所爱的诗人在苦难时期救你一命的诗人赫斯在九月十一日死去了,并在十八号他将永远被埋葬在地下。至此我便不多说了,默哀吧朋友。

                                                            你的好友

                                                                塞内加

  洛德此时看起来很虚弱,双目无神举步维艰地走到床边便摊在了床上。他极不情愿地望了望还活着的赫斯的诗集,没有叹息,没有哭泣。他感觉全身被麻痹,可能永永远远他只能躺在这冰冷的床上,只能被动呼吸这冰冷的空气;受这可恶的蚊虫侵蚀他的身体,便如此一般死去。

  ……

  在沉重的呼吸后他终于陷入了沉眠。在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的故地,在那里,有他的父母的温和与妹妹的可爱,还有他的妻子,美丽无比。在那里,他的妻子叱咤风云,让他又不敢相信……

  他喜欢读妻子的书,他喜欢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他喜欢与她对话的每一个字,他爱着她的一切,反过来也一样……在梦里,他也曾是人生赢家。

  ……

  最终,他还是醒了,睁开他发红的双眼,起身要去远地送赫斯离去。没有什么准备,只有一本赫斯的诗和为数不多的钱,一副疲惫的身体与疲惫的心。走出家门他没有回头,森林的嘈杂仿佛一群市井之人的尖酸嘲笑;不断的风吹得他有些发抖,在这风里他摇晃着走进镇里。

  镇里的热闹与他格格不入,如同他的作品,本不足以给她的文章作续,但他却偏执地要发表。那些或是歇斯底里的,大多反对战争、比拼,反对他所谓功利表象,大多是不能赚来钱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小诗,能赚一点钱得来安慰。

  坐上了火车围坐的人便开始闲聊,有人问他去哪,他说要去E市换换心情。等到入夜了几人都睡了,洛德才无事地转过头来,看向窗外的黑夜。

  “就像风我逃向远方,但我曾来过就像光……”

  “你仅仅只是来一趟,为何有如此的力量?你如今消失了,为何,为何我看不见你曾经让尸体惊坐而起的力量?……”

  在这寂寞的夜里只有列车会无病呻吟,只有车厢的空气会无声叹息,叹息这黑夜漫长没有边际……

  突兀的汽笛与人们走了出来,洛德是他们中的一员。此时的两手空空成为了他的寂寞,冰冷的空气成为了他的良药。伫足街角慢慢思考明天要去悼念赫斯的事,在回神后朝着一个报社走去。

  “大新闻!有大新闻啦!赫斯的情人大曝光!……”洛德不小心地踩到什么东西并发出尖锐的声响,他低头一看,是几个美艳的身体。在思考的空挡里他撞到一个人,抬头便觉得熟悉,对方眼睛一亮开始了对话。

  “哈哈!我们也许久不见了啊。你怎么会…… 噢,是因为赫斯吧。哈哈,那么风流的有钱人,到底还是死去了嘛……”

  “哈哈,没办法,我这次是来送他的……”

  “你?你也能混进去啊,那可要交几个有钱的大诗人做朋友啊!哎呀真是不错,到时候别把我忘了……”

  ……

  短暂的告别后,洛德终于转动他的大衣转身走去,他知道,赫斯的死早不是一天两天了。穿过人群,他走进一家报社,报社里此时更像个养蝇的房子,走路声、争吵声、机器声……又活像一个快倒闭工场的回光返照。没有人能发现洛德,除了一个马上要撞到他的人。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您看,这里正在忙着……”

  “我想找个事做。”

  “如果要投稿,那就抱歉了,这几天板块已经被抢占一空,编辑现在也无法脱身。如果要干体力活的话,怕您是承受不住的,您看起来并不壮硕…… 噢!来了! 您看,这里这么忙,您知道的,大诗人赫斯他…”

  ……

  在发现自己无事可做的事实后,洛德只得一人找一个酒家,喝些酒快活快活。虽然喝不太惯当地的酒他看起来还是喝的很美的,连钱都算不清了。他同玩耍的贵族谈天,听他们怎么管理那么多的钱;与旅人闲谈,听他们说土地怎样泥泞难走;与店主交谈,喝酒,听他们怎么来让人喝光他们自己的钱…… 直到入夜。

  洛德花光最后的钱买了最后的酒并作为最后的宿醉。在黑夜里他摇摇晃晃,摇摆的大衣猎猎作响回荡。鸟儿都躲着他,躲着这位流浪汉的胡思乱想。他想到他的妹妹,在战乱之前还无比可爱,他的妻子,在战乱之前还无比貌美。他想起赫斯的画像,在战乱后被人镶了金边的画像,赫斯目光炯炯,仿佛要把天地烧出一个洞来……“不过你还是被人埋到了地下,葬进了深渊……唉,你没有逃去远方,在远方时你自由而贫穷……”

  此时洛德突然睁大双眼,胡乱吼着“啊!该得到的永远得不到!谁孤独就永远孤独!……别醒来!该丧失的早已丧失了啊!你逃走了,你逃走了,你好像没来过啊……没来过……”

  清晨,洛德躺在阳光下的柴房,透过窗子的是树叶与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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