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从写垃圾开始

为什么开始做一件事情特别难呢?就是因为你对完成这件事的预期太高了。比如,写一篇作文。你希望自己一动笔就能辞藻流畅,立意深远。写一个程序,一开始就是良好的模块设计。写一篇影评,流淌出来而都是真知灼见。洗个碗,就是又快又好。炒个菜,就是口留余香。和陌生人说个话,就是妙语连珠。和老板砍个价,就能打个对折。演个讲,就是掌声雷动。做个报告,就能立马说服听众。背个单词,读两遍就会了。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呀,一切事情都能手到擒来。亲,你只是一个凡人,你能生产的就只有垃圾。你写的是垃圾,你说的是垃圾,你炒的菜是垃圾,你刷的碗是垃圾。能够出口成章的是天才,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金字塔原理,什么逻辑严谨,什么辞藻优美,什么用词准确,统统与你没有关系。你要是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来,那些作家,写手还怎么活。别看,现在网络上满屏的都是垃圾,都是标题党。你奶奶地还写不出来呢,还敢鄙视。

"the talent goes into the first drafts, the art into the drafts that follow"。那说的不是你,人家是作家。

别以为,一件事情你做不好是因为你没有兴趣。人家写得好是因为人家有兴趣,天天写,天天磨剑。你做不好,是因为你脑子里是空的,连垃圾都没有。所以,别对自己抱有太大的希望。从水货笔下淌出来的,当然还是水货啦。还整天把自己当块宝。呀,我不写,是因为我还没整理好思路。我这一写出来,必定就是精品啦。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惯出来的毛病,哪儿来的自恋。

那既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干不好啦?就注定一事无成啦。

当然不是! 你可以从生产垃圾开始。没有人会鄙视你,没有人鞭挞你,人家才没功夫来理你呢?你把自己当成宝,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看,大街上那么多捡垃圾的,垃圾中也是有价值的。垃圾,也是可以养活人的。你生产垃圾的功夫炼成了,没准儿垃圾回收站,就会有你的位置。

好,那怎么生产垃圾呢?以写作为例,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别管什么观点鲜明,别管什么论述完整准确。垃圾有这么光鲜的吗?也不用管什么书面语,什么口头语,怎么顺手怎么来。看到国产的《深夜食堂》拍得烂,就来句,这编剧和导演脑子里都是屎吗?真是够不要脸的,你copy 也就算了,搞个不伦不类的方便面当做美食,你把观众都当傻子吗?看到日版《深夜食堂》拍得棒,来句,导演真是懂得生活,满满的油烟味儿。都感觉拍得是自己。看到《红楼梦》人物活,来句曹雪芹真是大家,每个人的性格都是特点鲜明啊。需要什么华美的语言吗?就大白话,把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怎么了。对垃圾的要求别那么高。垃圾就是图自己痛快拉出来,又没招着别人看。

比如,我们来段垃圾。《红楼梦》写得太棒了。书里,让我映像最深刻就是晴雯,贾府最漂亮的一个姑娘,性格豪爽,眼里揉不得沙子,听到自己屋里的人偷了东西,就恨不得好好教训一顿。对贾宝玉很衷心,连夜带病给宝玉补衣服。聪明伶俐,知道王夫人讨厌狐媚子,在见王夫人前特意把自己的头饰收起来一些。只可惜不太会做人,太过张扬,惹得地位低的丫鬟记恨,王夫人的猜忌。年纪轻轻,被撵出贾府,病死在家。

就上面的这段垃圾来讲,也是有结构的。也有写的动机(看了书,映像深刻),也是有理有据(一个性格特点,一个事件做佐证),也完整的结局(死了),有结局的原因(太过张扬)。这段垃圾,虽然没有新的观点,没有宏伟的叙述,没有动人的情节,可也让人知道你在讲什么。也还是一个不那么垃圾的垃圾嘛。

再来一段垃圾。今几天听了张潇雨的《商业史精读》,听了netflix的成长史。其中分析了netflix击败百事通的原因和它自己经历转型的阵痛。netflix击败老大哥百事通的原因和历史上小公司实现逆袭大公司的原因是一样的:1)老大哥的傲慢,瞧不起小公司的业务和能力;2)老大哥认不清形势,明明业务已经日薄西山,但还觉得是在蒸蒸日上;3)老大哥被原始业务模式拖累,不能或不愿承担转型的风险;4)小公司实现业务模式的革新,跟上了时代的步伐,满足了人们的需求。当netflix经历了20年的发展后,也成为了现在这个时代的百事通,但是它敏锐地觉察到了它自己的业务模式也落伍了,所以冒着盈利下滑,股价暴跌的风险,采取了温和的自我革新,最终凤凰涅槃,继续引领这个时代。

你看,这段垃圾不过是把人家嚼过的东西又来了一遍,也没有新奇的内容,也没有特别的结构。但也不是那么空洞,言之无物。也还不算是垃圾中的垃圾吧。

生产垃圾有什么好处呢?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减少你内心的傲慢。当你垃圾生产得多了,也就不会对生产垃圾有多大的负担了。当你面临一项任务的时候,如果你能用一件垃圾就能交差的话,你也就不用对自己鄙视了。老子生产的垃圾多了,也不在乎再生产一些。

生产垃圾的关键是,要快速。只要醒着,就会有思维活动,就可以生产。不在意垃圾的质量是关键。都是垃圾,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还犹豫什么。你要1000字的垃圾,马上就来1000字的垃圾,你要10000字的,我们就来10000字的。影响你速度的,只有你的打字速度,而不是你思考的速度。

所以,制造垃圾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培养说干就干的习惯。一个任务来了,马上就上手。而不是停留在要怎么干才能干得又快有出彩呢?犹豫来犹豫去,还是生产了一堆垃圾交差,还增加了心理负担。干嘛不一开始就生产垃圾,轻松愉快。

看看,不知不觉,已经生产了2000字的垃圾,什么每日千字,根本就是个笑话。要不是,咱还要忙着生产别的垃圾,每日一万字,两万字,都不是什么难事。

随便看一篇新闻,来个100字。看一个段子,来个100字。看个娱乐八卦,来个100字。看个技术博客,来个100字。和朋友聊个天,来个100字。吃个饭,来个100字。跑个步,来100字。刷下朋友圈,来个100字。当你没有话可讲的时候,打开知乎,打开微博,看看热榜头条,立马脑袋里就有货啦。更别说,你脑子里的存货了。看100字,没准能牵出来你脑子里的500个字呢。你会突然发现,哇,原来脑子里还存了而这么多的垃圾。不生产出来,实在是浪费呀。

不要太瞧得起自己,你就是个渣渣,就是个垃圾。别指望自己能干得多么漂亮。索性就先干了,结果?呵呵,那不是关键。先把自己从光想不干的境地里拉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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