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米燕的成长轨迹为主线，写在大山里长大的60后、70后女孩的命运。

上一章 轮回

回到爹娘身边，米燕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她跟爹爹说，下学期要去小学了，本来自己的编制就在小学。教中学，自己程度不高，很费力。米会计夫妻表示赞成，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不懂，米燕说去小学更好，那就去呗。

“是哪所学校呢？”米会计问。

“我也还不知道，看教育办公室安排吧。”米燕懒懒地回答。只要不再是那所让她烦透了的中学，哪儿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山旮旯里，在哪儿教书不是教。

从乡中学离开之前，她曾试图把那双酒红色的皮鞋还给全圣，可全圣说：“你留着吧。本来就是为你买的，也正好是你的风格。”

米燕看到他眼神里划过的一丝失落，也有些伤感。她道了谢，转身走了。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价值比较高的礼物，无功不受禄，她收的有些不安心。

现在，那双酒红色的皮鞋，就摆在米燕床前的桌子上。看着鞋子，她想起了全圣，想起了郑勇。米燕忽然迷茫起来：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郑勇，确实是她真心喜欢的，可她又那么轻易地放弃了他。

八月底，米燕接到教育办公室的通知，去了一所小学。教育主任谆谆教导说：“你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上次五四青年节，我听过你的演讲。这所小学，是我们镇下设的小学里数一数二的了，我之所以把你安排在这儿，也是希望你沉下心来，认真教学。我相信，你会成为我们镇上年轻教师的骨干的。”

一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听到认可的话。在中学的那一年里，大校长和主任从来没对她满意过。米燕差一点就感激涕零：“谢谢主任，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埋头搞好教学。”

立完军令状，米燕果然脱胎换骨一样。她不再嘻嘻哈哈，跟学生打成一片。她学着老教师的样子，放学了，把差生留校，给他们补课。考试以后，她特别在乎分数，拉两头带中间。

效果是极其显著的。一年过后，米燕所教的班级，在小学毕业统考中，名列镇里第二名。她又积极参加了“教坛新星大赛”，一路过关斩将，以第一名的成绩，代表将军县去地区参赛。

刹那间，米燕在镇里的教学界就声名显赫起来。镇希望小学的校长，在一次教学会议上，挺着啤酒肚找到她：“好好干，先在下面锻炼两年。回头我把你要到我们学校去。”

这句话，让米燕眼前灰蒙蒙的天空亮了起来。去镇上教书，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镇上的人们，衣着光鲜，早上可以坐在早点店里，吃着饺子，喝着豆腐脑，或是一碗稀饭就着两碟咸菜。下班以后，街边一溜儿都是衣服店，抬脚就可以逛一逛。不想做饭了，可以去街上下碗牛肉面，或是买个馒头，再称点卤猪耳朵什么的。米燕觉得，那才是生活。

她工作过的乡中学和现在的这所小学旁边，连家饭店都没有。除了一群老师是吃皇粮的，每天打交道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米燕不是歧视农民，自己出生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农民朴实善良，没什么不好。只是，米燕就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她希望能生活在城里。像电视剧里放的北京、上海、武汉这样的大城市，她也想哪天能有机会去走一走看一看。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如今，她就只希望早日能实现夙愿，调去镇上的希望小学。

她憋足了干劲，兢兢业业奋斗在三尺讲台上。她在课余学完了英语专科的大部分课程，只剩下最难的一门听力了。听力磁带米燕买了，又买了个步步高复读机。可是，她完全听不懂里面在说什么。语法考试也好，词汇和英美文化也好，她都能连猜带蒙。可是听力，猜都没办法猜。

省立大学里有个培训，听说只有参加了培训才有可能通过。米燕琢磨着要去报个名，可她从来没去过省里。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地区参加教学大赛那一次。

这年元旦，希望小学的陈老师，捎信让米燕去镇上玩。陈老师是米燕实习时的辅导老师，对米燕也很照顾。米燕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又穿上那双酒红色的皮鞋，去了她家。

“哈，米燕来啦——快进来，屋里有火盆。” 陈老师热情地拉着米燕。沙发上坐定以后，陈老师神秘兮兮地跟她说：“我让你下来，是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还没有男朋友，对吧？”

“没有。”完全在意料之外。米燕以为，陈老师只是想让自己下来，陪她的女儿西西玩。米燕实习的时候，西西上一年级，特别喜欢和她玩。

“那正好。我要给你介绍的这个呢，是我一个好姐们的弟弟。刚刚退伍回来，安排在水利部门工作。你知道的，现在水利部门很吃香的。他姐姐，是县里有名的律师。你们俩要是成了，他姐立马就能把你调到我们学校来。”

米燕一下子没怎么反应过来。对，我是想调来你们学校，但我不能用婚姻去交换吧。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陈老师接着说：“他们家，新买的房子。你要是答应了，这房子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这房子，虽说是他姐姐买给父母的，迟早还不是你们的。”

米燕觉得好笑，她现在，只想要爱情，还没有到考虑房子的阶段。“你干嘛这么小声说话啊？”米燕问她，想岔开话题。

“人就在我家，在厨房做菜呢。”陈老师得意地说，“特别会做事，早上帮我把地拖得干干净净，现在又在做饭了。家务事，你以后都不用管啦。”

米燕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自己还没同意见不见呢，这人已经在这儿了。陈老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不用有负担，就是见个面而已。成就成，不成也没关系。这婚姻大事，当然得慎重选择的。”

两个人刚刚说到这里，门帘子被撩开，一个青年，穿着不戴肩章的士兵服，风纪扣扣得整整齐齐，大步跨进客厅里：“陈姐，饭好了。”

【米燕的克星出现了……沐儿感谢大家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