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做一个小手术,住进了医院。入院之前,在医生办公室里,一个来复查的同样病症的病人信誓旦旦的说手术很小,完全不需要陪护,她全程一个人搞定,老公只是来签个字就走了。这打消了我最后的顾虑,怕疼,怕麻烦家人照顾,毕竟,人道中年,家里老老小小的事情已经够忙的了。
入院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是活蹦乱跳的,一切入院手续各种检查轻松搞定。但是护士还是说,手术以后必须得要有人照顾。我有点疑惑,但家里实在是没人可以来照顾,只能求助护工中心,预约了手术后的护工服务。
同病房隔壁床的大姐请了一名护工,那护工风风火火,干事麻利,但是话挺多,性格属于泼辣干练的那种。我不是强势之人,也不太喜欢应付强势之人,对于即将要面对的素昧谋面又有求于她的护工,有几分惴惴。
手术当天早上不到8点,护工李姐就出现在我床边,比规定时间早了半小时。李姐脸圆圆的,纹着眉,身形矮胖,看着40多岁的样子。她有几分拘束地和我打了招呼,坐在我床边。因为也没什么事情做,她就干坐着,也不拿手机出来玩。我跟她说我状态挺好的,自己能行,让她休息玩玩手机,手术后可能需要麻烦她照顾。李姐拘谨地笑着回应了一下,依旧坐着,也没拿手机出来。
手术只知道安排在当天,但是没有具体时间。我的老父亲为了我的手术赶了过来,因为疫情原因不能进病房,只能在外面等。李姐得知后,总问我要不让你父亲回去吧,他年纪这么大了。我说医院规定手术时必须要有亲属,没办法。到了下午,还没消息要安排我的手术,但是因为药物原因我开始强烈的肚子疼,已经不能自如的行动了,只能请李姐去找护士找医生。看得出来李姐做这个时间可能并不太长,业务并不算精通,而且面对医院工作人员总有几分怯懦之情。到了晚上,还没有手术的消息,李姐又开始担心我的父亲,跑去问医生手术时间,说有个老人一直等着呢,答复依然是等待。时间越来越晚,她带回来隔壁各个病房病人手术的消息,还说有些护工说手术这么晚今晚可能没法睡了,末了安慰我一句,没事的,我在这里。
等到夜里十一点,终于轮到我手术了。手术过后,刚从麻醉状态中醒来非常不清醒的我问李姐,我爸爸回去了么?她回答说回去了, 放心。夜里,我慢慢在麻醉状态中恢复,开始感觉到疼痛,但是不太清醒。手上还在打着吊针,脚上做着治疗,身边李姐已经昏睡过去了,期间我叫了她几声,没法叫醒她,幸而同病房的病人家属没睡着,过来帮我处理了。
手术第二天,我的状态比我预想要差很多,手术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我措然不及。面对第一个难题,就是拔掉尿管以后上厕所。我没法独立下床,李姐扶着我到了洗手间,因为尿管导致自主排尿的困难我有体会,又一次面对这个挑战让我心有畏惧。在洗手间我几乎不能坐直,等待排尿的过程中身体越来越虚弱,几乎要瘫倒过去,李姐立刻过来把我搂紧怀里,让我靠着她。那个时刻,她怀抱的温暖给了我无限的抚慰,她的怀抱让我有了久违的温情,如同一个孩子投入了妈妈的怀抱。终于我顺利的完成了拔尿管后初次排尿。但是身体的虚弱已经让我几乎无法直立了,李姐喊来同病房的家属一起架着我回床上,短短几米的路程对于当时的我简直是万里长征,我感觉我每迈出一步都拼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李姐和帮忙的家属身上。这时查房的医生来了,主任看到我的状态开始批评管床医生说不应该这么快给我拔尿管,做了紧急的处方之后交代我当天不要再下床了,可以在床上排尿或者插尿管。
由于害怕插尿管,即使身体虚弱我还是选择自主排尿,但是只能在尿盆里解决,每次都需要李姐帮忙,她还需要清理。李姐一点都没有犹豫,安慰我说没事的,你想尿就说,我来弄,你不要在意。她一直都是笑容满面的面对着我,每次都清理得很干净,主动帮我把脏衣服洗了,还给我擦拭身体更换衣服让我更舒适。
慢慢的我身体恢复起来了,和李姐也熟悉起来。她扶着我慢慢的散步,和我聊她的事情。李姐出生在湖北农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说自己是最有条件念书的,但是脑子不行念不进去。她去过很多地方打工,去过武汉,北京,现在来深圳,在建筑工地干过活,也做过保姆,现在做医院护工觉得还挺不错。她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今年17岁还在上学,大的儿子去年结婚了,所以去年她回家待了几个月给儿子办婚礼,后来遇上了疫情,一直等到今年夏天才回深圳医院当护工。她说自己还是想出来干活,不愿意呆在家里。挣点钱心里也高兴,也不指望儿子养老,自己挣钱给自己养老。我问她觉得辛苦不,她很开朗的笑着说哪有干活儿不辛苦的,但是她过得挺开心的。说起护工的工作,她说也遇到过难伺候的人,颐指气使的也有,但是自己做的这份工作那就得干着。在医院这个小世界,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她说得也平淡,并不太抱怨,看得出来她对目前的工作还是满意的。李姐是个乐观的人,看着她的笑脸,你相信她是享受着当前的生活,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着信心的。
每天早晨她大概6点多就会起来,梳洗过后就去吃饭给我买早餐,还敦促我吃饭。每次跟李姐说谢谢,她都说让我不要这么客气。每次拜托她给我买东西,或者跟她结算当天工钱,她都特别不好意思,说不着急不着急。
我身体恢复的还比较快,过两天就能下床行动了,基本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跟李姐说可以不用护工服务了。李姐很爽快,说没事,公司会给她再派单的。她接了新的单子也可以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过来帮我拿外卖送上来。我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干的,不要影响她的工作。但是第二天,她中午照理还是给我打电话帮我把外卖送了上来,过来说自己派到了内科楼照顾一个年轻的病人,可以走得开,如果有事要帮忙可以给她打电话。怕麻烦她,后来我都开始自己下楼去食堂吃饭了。
很快我要出院了,出院前一天晚上,李姐过来看我。因为是周末,她没接到单子,但她依然还是一副笑脸,乐观的说下周会有单子的,先休息两天。
谢谢你,李姐,这几天的关怀和照顾,以及在我最虚弱的时候给予我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