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读《季羡林谈师友》一书,季老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我最讨厌人摆官架子,然而偏偏有人爱摆。这是一种极端的低级趣味的表现。我的政策是:先礼后兵。不管你是多么大的官,初见面时,我总是彬彬有礼。如果你对我稍摆官谱,从此我就不再理你,见了面也不打招呼。知识分子一向是又臭又硬的,反正我绝不想往上爬,我完全无求于你,你对我绝对无可奈何。官架子是抬轿子的人抬出来的,如果没有人抬轿子,架子何来。因此我憎恶抬轿子者胜于坐轿子者。如果有人说这是狂狷,我也只当秋风过耳边。”这简直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不但有同感,还要举双手赞成。
抬轿者何以令人憎恶呢?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抬轿者那些唯命是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奴颜谄媚、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言行,一是损害了健康的人际关系;二是亵渎了公平的处事法则;三是污染了良好的社会风气。其实,抬轿者古已有之,譬如,春秋战国时的易牙,为取悦齐桓公,竟杀了自己3岁的儿子,亲手蒸给桓公吃;汉朝时的邓通,为讨好汉文帝,就用自己的嘴给汉文帝吸去毒疮的脓;清朝时的和珅,为迎合乾隆,对乾隆皇帝言听计从,总是说:“好的,是的。”再看看现实社会,只要你稍加留意,抬轿子的人便随处可见。比如,有的人揣摩上司的嗜好以投其所好;有的人整天陪着长官吃喝玩乐;有的人刻意夸大为领导歌功颂德;有的人对上级来的检查组、工作组、调研组前呼后拥,挖空心思地让上面派来的这些人员住好、吃好、玩好等等。那么,奴性为何从古到今都难以根除呢?我认定,主要是抬轿者的补偿心理惹的祸。这些抬轿者当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坐轿子的角色后,便有意无意都会要求部属为其抬轿,理由是,他们原来也是这样通过抬轿而爬上来的。就这样,一级做给一级看,一代传给一代,如此一来,奴性又哪能根除得了?
司马迁在《史记·汲郑列传》中有这样的记述:“下邦县的翟公曾对我说过,当初他做廷尉的时候,宾客挤破了门;等到被罢官后,大门外几乎可以架起网来捕鸟。后来他又被起用为廷尉,有些宾客就又想回来,于是他就在自己的门上写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翟公在得势掌权时宾客盈门,失势没权时却是门可罗雀。官复原职后,那些宾客们又来巴结,他便在门上写了这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个故事足以告诫坐轿者,那些出卖自己自尊和人格为你抬轿的人,所看中的仅仅是你手中的权力,只试图以此来谋取他个人的利益,仅此而已。如果你还享受坐轿,我再以用进废退的原理作个提醒,要是应由你自己做,而自己又能做的事情,你却听任抬轿者为你代劳,比如,茶水有人为你泡好,车门有人帮你打开,公文包有人替你携带等等,这样一来,由于你的手脚等肢体少动少用,身体的机能定会过早地退化,这也真是“当官老得快”呀。
有愿意抬轿的,就有乐意坐轿的。每每看到那些抬轿者,我都会在心里问他们一句:“你们对自己的父母也有这样好吗?”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微弱了,那些抬轿者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并乐此不疲。对此,我只能深感遗憾。
诚然,我国是礼仪之邦,人与人之间,包括上下级之间应该保持适当的礼节。但任何事情都要把握一个度,做到适可而止。我打个比方,一个男人在寒冬遇见一位衣服湿透了却显得无助的陌生女子,他急着想行个好,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帮她找来衣服。礼节过分的情况,就等同于那个男人还想亲手帮那位女子换衣服,总会给人一种有非分之想的感觉,那就太不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