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写过这样一段话:“在我看来,义气就是江湖好汉中那种伟大友谊。水浒中的豪杰们,杀人放火的事是家常便饭,可一听说及时雨的大名,立即倒身便拜。我也像那些草莽英雄,什么都不信,唯一不能违背的就是义气。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
“及时雨”是《水浒》中宋江的绰号,因为他为人热情豪爽,在别人有难时总能及时给予帮助,他在一众飞扬跋扈的弟兄中间威望极高。单凭其名号,众弟兄便闻风拜倒。这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敬佩。愿为你肝脑涂地,只因你配得。
《水浒》第七回,“林教头刺配沧州道,鲁智深大闹野猪林”中林冲被高俅陷害,刺配沧州。鲁智深怕林冲路中再遭难,便一路暗中护送他直至沧州。而后立刻赶回东京,照顾林冲妻子。后因酒性大发未能及时营救林冲一家而悔之不及,此后嗜酒如命的鲁智深再未沾酒半滴。
真性情的朋友,亦得性情中的挚友。水浒中不止鲁智深与林冲的至交之情,多的是让人大呼过瘾的兄弟情义。这并不是所谓的“江湖义气”“一时冲动”,而是只属于仗义豪杰的侠肝义胆。
02
一日下班,正赶上夏日深夜里最清凉的时刻。白日里被捂燥的心瞬时凉爽下来,借着月色,我畅然地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一阵花香袭来,那一抹清雅柔和的气味如同春日的一抹暖阳、又似秋日果园里成片柚子的清香,令人惬意。
忽而忆起几年前还在上学时,我和朋友正是在这样的时刻,躲在校园的树林里一起听歌、一起看书、一起聊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青春,正是最迷茫、最不知所措的年纪。对自我、爱情、人生充满好奇,却又困惑不已。有太多次,都因为有朋友的安慰、陪伴,才得以渡过一个个伤心时刻、熬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毕业后,天各一方,只能抱着电话聊以慰藉朋友不在身边的苦楚。新环境的苦恼、生活的压力,都想第一时间告诉电话里那个最常拨的号码。后来工作了、恋爱了、成家了,和朋友的联络越来越少、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终有一天,我有了时间,来到你的城市看你。你来接我,顺手拎走我手中的行李,搭着我的肩膀说:“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出门带这么多东西。这几天,你就交给我,我好好带你在我的地盘上逛逛,怎么样?晚上想吃什么?”我看着你,你还是那一副倔强要强的模样,啊,真好,你还是你,我日日夜夜思念的模样。
03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涅朵奇卡·涅茨瓦诺娃》的第二部分写到涅朵奇卡和公爵女儿卡加郡的友谊,两个小孩子凭着一颗单纯的心,不分身份地位,就那么亲热地待在一起,互相说着心里的话,怎么说也说不完。涅朵奇卡说:“我爱上了我的卡加。是的,这是爱情,是真正的爱情,是有着眼泪和欢乐的爱情,是一种热恋。”
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怪、也最奇妙的感情。它出于本能,没有法律约束,却可以至始至终地激发出人性中最真诚、最美好的一面。它可以是惺惺相惜、也可以是两肋插刀、更可以是训导劝诫。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但影响我们最深、让我们最敢于表达自我、给予我们最多自信的是朋友。亚里士多德曾说:“真正的朋友,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泰戈尔也曾说:“在哪里找到了朋友,我就在哪里重生。”
人这一生,知己难求。看清你的真面目,却依旧待你如初的人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最考验感情真假的永远是那些最困难的时刻,《箴言》十七章有一节内容提到:“朋友乃时常亲爱,弟兄为患难而生。”真正的朋友会在欢笑中与你一同欢笑,却会在你落泪时安静地为你递上一条手帕。人群散尽,却依旧陪在你身边,直至深夜。
04
《圣经》中大卫和约拿单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挚友,但他们的关系却及其复杂。约拿单是当时以色列国王扫罗的儿子,扫罗忌惮大卫的杀敌本领,恐其有一日夺取其欲传位给儿子约拿单的王位,因此几十年来一直追杀大卫。
这些年间,约拿单不仅违拗父亲命令,多次向大卫通风报信,使其成功逃脱扫罗的毒手。还在大卫软弱惧怕时,前去坚固大卫。他对大卫说:“不要惧怕,我父扫罗的手必不加害于你。你必作以色列的王,我也作你的宰相。这事我父扫罗知道了。”
作为一名王子,约拿单不仅不与大卫为敌,甚至与他结盟,一心全心帮助他。若非心灵契合,若非共同信念,绝不能有此深情。后来,约拿单在战争中牺牲,做王的大卫也写下哀歌悼念自己的这位生死之交,并找到约拿单的儿子米非波设,对他说:
“你不要惧怕,我必因你父亲约拿单的缘故施恩与你,将你祖父扫罗的一切田地都归还你,你也可以常与我同席吃饭。”大卫并未因扫罗的缘故加害米非波设,反而因挚友约拿单的缘故,待米非波设如亲儿子一般。
05
纯粹的感情绝非年少时代特有的孤品。它是两颗相互吸引的心在恒久岁月里,经过打磨、付出和陪伴愈发契合、愈发珍贵的依靠和惬意。它不会因距离而疏远,更不会因缺少联系而淡漠。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纵横跋扈,伤痕累累。一身行囊,踏尘而上,谁都需要一处安放疲惫的地方。那些不喜多言,却默默相对就可息息相通的朋友像是生命路上的一溪清泉,洗去你通身的倦意,换上新的衣衫。仿若一切的苦痛,只为抵达这里,与你相遇。
无言是最深的懂得,路途再远,我也要跋山涉水去见你。只因在你眼里,有深深的疼惜和责怪,是的,你的责怪也莫名给我极大的安慰。你我并无血脉之缘,却相识相知。无责任束缚,却患难相济。高山流水,非知音不能听,懂得是最大的深情。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梁实秋
朋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