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母亲的关节炎犯了,腿疼,上下楼不方便,只得呆在家,无所事事。每每下班回来,她在看电视。早上懒觉醒来,她在看电视。要出门上班,看一看她,还是在看电视。电视机成了一天从早到晚唯一可以陪伴她的亲人。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如此陪伴,总是要有工作,要有学习,要忙这忙那。该找点事情让她做,我想。
端午前,我对她说,同事朋友好多都自已包粽子吃,咱也包粽子吧。她一听就急着反对:“我可没包过粽子,怪烦人的,一个一个包,又不会,一家人又不爱吃粽子,不够费事的。”过一天,弟弟一家来吃饭,可巧也提到想吃自已包的粽子,母亲终于抵抗不住各位儿女的馋嘴,无奈何接下任务。
然后就是拜师了。楼下常与她遛弯的阿姨会包粽子,母亲就去问她,米要泡多久,粽子要包成什么形状,什么样的苇叶好用味道又香,学问还真是不少。包粽子北方人并不拿手,端午吃粽子也只是应应景,街上买几个来吃就算过了节,至于挂艾草绣荷包全然是听说而已,这就难怪母亲六十多岁不会包个小小的粽子了,虽然她一直是我们家公推的做菜好手。拜师完了母亲就去买了米,大枣,苇叶,我晚上下班回来时她已经安排停当。做什么事都是利落干脆,说做就做,一向是母亲的性格。
早起我睡了个懒觉,阳光爬到屋里才起来,想起昨晚母亲说要清早泡好米,等我起床帮她包粽子。却见她搬个小凳坐在厨房,案几上满满一盆包了苇叶的粽子,手里正满抓着两片叶子,卷成筒状往里按米呢。见我直嚷:“再也不包粽子了,怎么包都包不住,急死了。”我仔细往盆里看看,各种千奇百怪的“粽子”,三个角的,四个角的,还有五个角的,查不清角的,一个角没有的,大大小小胖胖瘦瘦,横三竖四缠满黑的白的细线,无一相同。再看她手上,地上,案上,头发上都是米粒,一片狼狈。我忍不住笑说,怎这么快就包完了,咱家粽子长的真好看。她白我一眼,手忙脚乱浑身用劲似的包完最后一个,长长出一口气。
这一个晚上,她都没睡觉,瞪着眼到半夜两点,只想着那个粽子怎么才能包起来,无论如何睡不着,干脆起来泡上米,复躺下迷迷糊糊挨到天才放亮,就开始工作了。
香喷喷的粽子端上餐桌,平常不怎么喜吃粽子的我们边夸母亲包的好吃,边剥开奇形怪状的苇叶皮,大吃特吃。说真的,样子虽然丑巴巴的,可一点不影响味道的香甜可口。买来的粽子多是加了某种粘米素之类的添加剂,好让那些碎米粘一些,以假乱真充当糯米,吃起来却是不同味道。中国人就是聪明。母亲瞧着我们吃的香,慢慢就笑开了花,终于没有白费功夫,孩子们贪吃的样子,是每一个母亲的最爱呢。
今天一早起来,我吃了一惊,厨房里又摆了满满一盆已经包好的粽子,母亲又偷偷起个早,第二次包粽子了。这回看起来像模像样,四个角,大小均匀,细丝线亦缠的中规中矩,漂亮极了。我纳闷怎么又包?怎么包的这么好看了?母亲就笑,看你们都爱吃,没事就包呗。昨天正好电视上有讲包粽子的,就跟着学了,今天试试成不成。
母亲,她已经忘了上次说过,再也不包粽子的话了。
再吃粽子,我特意多吃。我知道,我吃的多,她包的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