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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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早晨11点刚过,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你在哪?你妈恐怕不行了,你若赶不来,就算了,我的佛友们在给她念经助念呢,估计你妈最早今晚就走了。

她自己很清楚,说她要走了。你给你姐说一下吧,你们俩千万要忍住别哭,48小时内不要哭,否则你妈牵挂着你们,就去不了极乐世界了。

我现在回家收拾一下就赶来,我强忍住泪水说。

边向电梯走去,边给单位领导请假,随后给姐和爱人打了电话。下楼路边打上车,匆匆赶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具,就打车直奔长途汽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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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上车,思绪情愁万般交织:母亲生活不能自理,靠家人照顾,已整整5年多了。自己遭了不少罪,认为生不如死,活得没质量没尊严。父亲为了照顾母亲,瘦了20多斤,脖颈细小,青筋毕现。常累得直不起腰来。生病的这几年,母亲把家人和亲友们的爱情亲情恩情都快消耗殆尽了。

03.

自从哥去年5月走后,我们就做好了母亲随时离去的准备,没想到母亲比我们想象中坚强给力,这又坚持挺过了一年多,多陪了我们一程,但却又受不了少罪。希望母亲能干干净净,无牵无挂地离去,脱离肉体的拖累,病魔的纠缠,早日到达进入她几十年来修行,渴望去的,充满阳光温暖光明幸福,没有任何烦恼忧愁病痛疾苦的西方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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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此刻的我,宁愿相信世间有来生轮回,有天堂极乐。想起和母亲在一起的点滴,还是很温暖幸福的。记忆中的母亲漂亮善良,乐观贤惠,勤快能干。常在冬天的前夜,为早晨要去上学的我们,在炕席底下暖棉衣。常用废旧布粘鞋底,做鞋垫。过节前夕给全家人做布鞋/棉鞋,衣服,空闲时就缝补衣物鞋袜。尽量在有限贫瘠的条件下,想方设法地给我们姊妹叁做各种好吃的。

记忆中母亲的温柔:拿针在头发上滑几下、用嘴咬断针线、给我剪指甲、拍打怀中的我哄我睡觉……

05.

母亲很乐观,我常和她开玩笑,如:你怕不怕死?你最放不下谁?你现在就像个还没上幼儿园的孩子~要让我扶着你走路,给你洗脸洗脚剪指甲,给你洗头穿衣,脱裤换尿不湿…你要听话啊,不然我就打你屁股了…每当母亲听到我说这些时,就会心地笑。

06.

到家后发现母亲气色不错,原来是父亲这几年照顾母亲觉得自己太苦太累,看着母亲受罪心里中难受,就想请了几个居士,让给母亲念阿弥陀佛的佛号~要么,让母亲早日康复好起来,要么,让她早日摆脱病痛的折磨,早点去极乐世界。这是,多么“残忍又善良”的举动啊!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们做儿女的又能说什么?又能怎么样?我们无法辞了工作,来替代父亲照顾母亲。

我们理解母亲的痛苦,父亲的痛楚和委屈。对于这些无奈的事,我们做儿女的只得默许和默认父亲了的行为,否则他连活着的念头都没了,他觉得他这样没日没夜地照顾母亲生不如死,估计再这样持续下去,他就先母亲而去了。

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最好要么念走,早日摆脱肉体的痛苦。要么念好,有尊严地活着。给父亲一次由他心意的主张,若三天后,还是不好不坏的老样子,我就要劝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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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昨晚母亲一直跟随着围绕在她周围助念的人,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我要回家。

我不知道这是善良的残忍还是残忍的善良?或是借着为母亲好的伪善?

心中既希望母亲早日摆脱肉体的痛苦爽快干脆地离去,又希望她能又质量地多活一阵。

自己无法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只能由着父亲安排。

五位居士围在母亲身边昼夜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我觉得宛如几只秃鹫目不转睛地看着濒临死亡的人,就如非洲的那幅照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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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能在她视线外望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佛教的安乐死?还是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但愿世间无疾苦

愿每位临终者都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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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母亲:你们都说我没放下,我把啥没放下?我去年就把啥都放下了,怎么还走不了?

佛,是觉悟者,放下者。

感觉母亲昨晚看得很开,笑得很慈祥,不断地念着佛号,此刻我觉得她已成佛。

愿世间所有的羁绊都随着一句阿弥陀佛,随着她闭眼停吸,烟消云散。

她很清醒地说着话,清楚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坦然微笑地面对着死亡,若能安祥地离去,岂不就已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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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母亲:为啥别人念着念着就哭了?我念着念着就笑了。

我不相信有极乐世界,你爸找的这些人都是哄人的,骗钱的吧?

我感觉他们越念,我的身体越差了。

极乐世界谁见过?见过的人都没见回来的,编谎的吧?

感觉佛教的助念就使让人要万念俱灰,佛教说的是万念俱断,无牵无挂无碍地走,仿佛就是劝死,披着让你去极乐世界的温柔的“谋杀”。

10.

人在世上活,刀在世上磨。

我们每个人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从此点上来看,人来到世间就是来受苦受罪的。但总得活得有意义,有滋味,有质量有尊严?有所留恋和存在感,得对他人有价值,对社会有用吧?

否则若是病魔缠身,活得生不如死,人可能真就生无可恋,只求一死,想早日了结解脱了吧?

此时早点走,也许真的是种解脱,无论对病者还是亲属,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峰子认为:人,只有每天思考着,且有有尊严的生活,才叫活着。

生,容易。

活,容易。

生活,不易。

且活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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