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秋小韵
成书77年后再读萧红的《呼兰河传》,文学洛神早已香消玉殒芳踪难觅。
纵使也哀叹着书中小团圆媳妇的早逝、心疼着冯歪嘴子被命运的无情捉弄,对于萧红当年的落寞心境与呼兰河小城百姓的蒙昧无知,毕竟没有了过多的体察。
穿越时间的长廊,这些撩拨总不如萧红与祖父在大花园中的温情岁月熨帖人心。
1
萧红在《呼兰河传》中将与祖父一起度过的温馨、恬淡、自由的童年时光娓娓道来。
祖父常年在花园中栽花、拔草、种白菜,她就亦步亦趋跟在祖父后面栽花、拔草、种白菜。
花园的夏天在萧红笔下是这样的: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
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我玩累了,就在房子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睡着了。不用枕头,不用席子,就把草帽遮在脸上就睡了。
三十年后,萧红只身前往香港,在这之前,她经历了离家出走与亲人决裂,为情所伤与所爱之人长相离。
在生活中颠沛、在经济上困窘的萧红,用她的才华将有祖父陪伴的快乐无忧的童年岁月诉诸笔端,成为传世之作。
2
读过萧红的《呼兰河传》,没有来由的会想到鲁迅先生的百草园。
她的花园里有白的、黄的蝴蝶,胖圆圆的毛球似的蜂子,从不结果的樱桃树和李子树。
他的百草园里有碧绿的菜畦,肥胖的黄蜂,高大的皂荚树,紫红色的桑葚。
她在这里追蜻蜓、吃黄瓜;他在这里拔何首乌,捉云雀。
读过两位先生的作品,当真明白为何鲁迅如此欣赏提携萧红:在创作上惺惺相惜,在生活中莫逆之交,恰也是高山与流水,引以为知音。
3
人生天地间,须臾已白首。
我出生时,外婆与外公也已经七十多岁,我到了萧红创作《呼兰河传》的年纪,外公外婆已先后故去好多年了。
因为父母工作忙碌,我在外婆家一直长到十岁有余。
推开外婆家的院落,向前直走五六步,就是我们的菜园子。
外公卧病,外婆一个人将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小陇韭菜、一小陇葱、两架黄瓜、两架西红杮,绿的辣椒、紫的茄子、绿油油的小白菜,还有爬满东边院墙的丝瓜,以及一棵从我记事起永远也没结出果子的山楂树。
夏天来了,院儿里也有成对儿、成对儿的白的、黄的蝴蝶缠缠绵绵、翩翩迁迁。
每天清晨,外婆必定在山楂树下仔细寻摸,运气好时,找到三两只早起的知了猴,它们有的是我的玩具,放到窗棂上观察它蜕壳化蝉;有的被外婆放在火堆里焐熟,又变成了我的小零食。
有一年夏天,外婆家屋檐下筑了一个老大老大的蜂巢,我和姐姐找来长长的棍子,英勇的、坚持把这个大蜂巢捅落下来,失去巢穴的蜂子成群结伙,愤怒的嗡叫着朝天空飞去,也并没有出现追着我和姐姐跑的情形。
外婆将好多白白的蜂幼仔在油里炸了,我和姐姐吃了。
蜂巢据说是上好药引,留着好些年头,外婆去世后,小屋落了锁,也就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4
外公去世时,我刚上初中,伤心难过却也懵懵懂懂;外婆去世时我还在求学,仍然没有能力反哺。
说过的要为她买一所大房子的愿望变成了奢望,说过的赚钱之后要给她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也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读《呼兰河传》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要写一写外婆家的菜园子。
即使写了,囿于能力,那些实现不了的遗憾、那些回不去的相思,年年岁岁,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却永远再不足对外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