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尤菲米娅
南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伊文捷琳。
伊文捷琳就坐在她的床边,看到她醒来不胜忻忭,“去叫班森,说南希醒来了。”她对下人吩咐道。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伊文捷琳关切地问。
她还活着?这是南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她还以为疯子会杀死她。
南希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她补充问道。
“你被人撂在庄园的正门外,是守卫发现了你,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我们一直都在找你。”
“我在奥兰德,和......”南希顿了顿,她不确定伊文捷琳是否该知道这些。
思忖再三,最后她垂下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面对她的缄口不言,伊文捷琳并没有急恼,她温柔笑了笑:“没事,我能理解的,毕竟因为我身份的关系。”
“谢谢。”南希诚恳道。
“这有什么?班森应该马上就来了,我去看看他们将你的药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先好好休息。”
伊文捷琳阖上了门,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昏迷前的种种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没有其他真相能比那来得更震撼,当疯子说出自己的名字,南希才知道自己所猜想的,一直以来,有一半都错了。
他们说得很对,那是能轰动全国的惊天秘密。
修·哲罗姆·普莱斯,提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会直接联想到当今教会,但并非因为什么叔叔,他的确没有叔叔。
因为他就是南希所一直以为的叔叔,即大名鼎鼎......
——红衣主教。
是啊,奈登怎么会放过他呢?
他的侄子玷污了奈登的姐姐,他没有相信这份罪错,反而作为背后推手,一直借教会的力量给国王施加压力,逼着奈登亲手杀死姐姐。
他们给奈登造成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那种将仇人千刀万剐也难以有丝毫减退的入骨恨意,南希能明白,一直能明白。
只是有一些事情,南希没能想通。
她分明前不久还见到了红衣主教,那人好端端地主持着教会的工作,甚至险些和奈登起了争执,他那张白色的面具也给南希留下了十足深刻的印象。
面具...对啊!面具!
奈登怎么说的?火灾...烧伤...毁容......
几个词一闪而过,南希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边沿。
波克特伯爵此时敲响了房间门。
“请进。”南希说道。
“南希,你感觉好些了吗?”波克特伯爵走过来。
南希点点头,“好多了。”
他拉过伊文捷琳留下的椅子,坐在南希面前,“我已经给奈登传了信,告诉他你现在在我这里。”
“那你可以再帮我寄一封吗?有些事情很要紧,得文是叛徒,杀害了与我们同行的人,也没有将地下室的人一同带走,我带那人来找你们,结果没能看住,让他跑掉了。”南希着急说道。
“是地下室那人打晕了你?”波克特伯爵疑惑问道。
“是。”南希颔首,仍看着他,希望他能立刻就去通知奈登。
波克特伯爵瞧见她的反应,轻轻一笑,“别担心,奈登已经知道得文的事情了,伊杜拉郡那边的人没能接到你,他再结合得文临行前对队伍下达的指令,就猜测出来大概了。”波克特伯爵又顿了下,笑容渐收了起,“就是地下室这人有些棘手,现在也无法派人出去搜寻,国王的疑心越发重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将他带出来?”南希低头自责道。
“不,南希你做得很好,否则那人定然已被带到了国王面前,奈登无论如何也说不清。”
波克特伯爵起身,去将桌上晾开的白水端了来,“先喝点水吧。”
“谢谢。”南希接过杯子。
“对了,尤菲米娅......这段时间有和你联系过吗?”波克特伯爵在南希喝水的时候说道。
南希将杯子从嘴边拿开,目光扫过杯口,摇了摇头。
波克特伯爵有些低落,“她可能还在生我的气,我给她写了很多信,她都没有回复,所以我想去看看她,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嗯,好啊。”南希应道。
“那我就告诉奈登,让他直接去约书亚家族那里了。”波克特伯爵将椅子推回原位,“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出发。”
南希一直纠结着,视线摸索着被身,还是在波克特伯爵临走前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南希断断续续开口,未知令她柔茹寡断。
波克特伯爵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知道...地下室那人的...真实身份吗?”
他似乎没想到南希会问这个问题,“奈登没有告诉你?”
“嗯,就连他以前的事情,我都是从尤菲米娅那里得知的。”
波克特伯爵幽微叹了一口气,他接下来念出了一串名字,但声音微不入耳,南希几乎要依仗他的嘴型才能辨出,那是与疯子所相同的答案。
“修·哲罗姆·普莱斯。”
“红衣......”南希试探地开口。
波克特伯爵扭头瞥看过房门,未待她说完,便应道:“嗯。”
“剩下的你还是去问奈登吧,我也不合适再多说。”临拉开门前,他又想到什么,摇摇头笑了笑,喟叹说:“不过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还能一个人带走他,也是奇奥。”
他说完这番话便关门离开了,留南希独自一人,消化陡然撂在她面前的事实。
......
这是极阴沉的一天。
雾像薄纱倾罩,以至于视线所触,皆是灰蒙。
约书亚庄园四下寂静阒然。
没有人前来相迎。
伊文捷琳先下了马车,南希刚迈出了一只脚,便有仆人从房子里走出来,但那人匆忙看了他们一眼,即又面露惊恐,跌撞几步跑了回去。
“怎么回事?”伊文捷琳感到奇怪。
“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对劲。”波克特伯爵紧皱着眉头。
他们也等不住所谓的相迎了,朝向建筑正门走去,待他们离正门还有十几步时,才有人推开了门。
“啊,原来是波克特伯爵、伯爵夫人以及奥尔丁顿公爵夫人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安德烈·约书亚—尤菲米娅的公父,张开怀抱,带着和蔼的笑容站在最前面。
“嗯,打扰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见见尤菲米娅。”波克特伯爵直接道明来意。
“先请进来。”安德烈·约书亚让开身邀请他们。
“你们先坐,”他又转过身去,对下人交代道:“去准备茶水和吃食。”
约书亚夫人也在此刻下了楼,“下午好,伯爵殿下,下午好,两位夫人。”
南希和伊文捷琳都点点头,回应道:“下午好。”
“克拉尔和迪得莉呢?”约书亚夫人问她身侧的女仆,“去将他俩叫下来,家里都来客人了,他们还待在上面做什么?”
女仆没敢耽误,匆匆忙忙就跑上楼。
约书亚夫人走过来,不紧不慢坐下。
“尤菲米娅呢?”波克特伯爵向安德烈·约书亚问道。
“你们来得不是很巧,肯恩带着她去他们姨妈那里了,他姨妈住在拉杜瓦郡,离这里有两周的路程,比较远,那二人暂时没法赶回来。”安德烈·约书亚回答道。
南希的视线落在约书亚夫人身上,约书亚夫人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波克特伯爵目光垂落一下,接着浮起,“这样啊,那遗憾了。”
安德烈·约书亚正要搭话,从他们的头顶传来了陶器落地的碎砸声,骇住众人,引得大家纷纷抬头。
约书亚夫人身子一抖,“...克拉尔和迪得莉两个人在上面做什么?”她怒怨一句,然后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啊,这么吵,惊扰到你们了。”
“没事。”波克特伯爵接道。
下人们将准备好的东西端了上来,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尤菲米娅她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他又问道。
像是触了安德烈·约书亚的逆鳞,他看波克特伯爵的眼神立时变了样,那里面带着一种深意,“就算待得不习惯,也最终是要习惯的,毕竟这婚都结了。倒是殿下你,不应该操心这么多,有些事情,总是要避讳的。”
“可尤菲米娅是我们的妹妹,班森不清楚尤菲米娅的情况,肯定是会担心的,这多少是人之常情。”伊文捷琳截过话。
安德烈·约书亚大概是上了年纪,受不得人与他顶撞,哪怕是一国公主,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妇人家。
他怒道:“人之常情?公主说得未免太轻巧了,寻常兄长会写那么多信给自己已经嫁出去的亲妹妹吗?!什么是为她好,什么是让她不要同你置气?分明都是...都是私情!”
波克特伯爵听此一摆桌子站起来,桌上的杯盘咣当连声,落了一地。
“你看了我写给她的信?!”
他的脾气一向温和,南希从未看到他此刻这般生气的样子。
约书亚夫人惊在那里,反应过来忙拉住安德烈·约书亚,对他们解释道:“是我们好奇信的内容,问了尤菲米娅,尤菲米娅给我们大概讲了一下而已,不是他私自看的,殿下你先别急。”
可尤菲米娅怎么会告诉他们“是为她好”这句话?
分明是约书亚夫人为了平息二人的怒火,随口信编了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不经推敲,漏洞百出。
“是不是那些信,就从未到尤菲米娅手中?”波克特伯爵挑眉质问道。
约书亚夫妇还未来得及辩解,楼上又是叮叮咚咚一阵乱响。
伊文捷琳此刻也站了起来,“克拉尔和他的夫人迪得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上去看看吧。”
伊文捷琳也没有想征求约书亚夫妇的同意,轻轻推了推波克特伯爵,波克特伯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南希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径直朝楼上走去。
“只是小夫妻吵架罢了,家事而已,就不劳烦各位关心了。”安德烈·约书亚试图上前一步,却被波克特伯爵的两个护卫挡下。
约书亚夫人情急之下大声喊道:“克拉尔、迪得莉!快下来!不要让殿下上楼找你们!”
当他们楼梯上到一半时,约书亚夫妇的二子携他的妻子仓猝赶了下来。
克拉尔面上带着慌张,“见过殿下,见过各位夫人。”
“你们看,他们二人没有事情。”约书亚夫人提起的一口气放了下去。
可波克特伯爵未曾多看他二人一眼,推开了克拉尔,赓续向前走去,他不信约书亚夫妇的话,便要将这无礼做到底。
克拉尔不敢拦他们,只安德烈·约书亚在后面对波克特伯爵怒喊着:“你在做什么?”
波克特伯爵沿着走廊,把身旁的房门一间间推开,站在门外,目光快速在每一间屋子里巡睃。
推开右边第三扇房门时,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同时惊叫出声:“尤菲米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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