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场雨,早上起来,风吹在身上,已有几分凉意了。
浓睡不消残酒。昨天和几位驴友一起聚餐,喝到高兴处,频频举杯,最后竟烂醉如泥,早上起来依然头晕恶心,不得不承认“脸皮打褶,粮食减产”了。
我细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青黄,毫无生气,双眼浮肿,没有一丝神采,一头蓬松如草的长发,夹杂着一些刺眼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前二年能夹住蚊子脚,这会儿能夹住整只苍蝇了。我暗暗惊心:这与以前白皙端庄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啊!
看啊看,我不由感叹岁月的无情,青春的易逝,心里充满了“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的苍凉。
为了缓解身体的不适,我信步向北山走去。
整个夏天,我很少出门,处于静如瘫痪的状态,此时,没走多少路,就觉步履维艰,望一眼掩入山深处的台阶,竟有了几分畏惧,以前这对我来说,可是小菜一碟啊!
我三步一歇,五步一停,哪里还有走路带风的飒爽英姿,耳边只听到气喘如牛声。发微信给一位好久未见的朋友,告诉他自己服老了,爬个小山都气喘吁吁的。
朋友说:正常,气场还在就行。我早已服老了,头发都白了。
我怔忡了半天,几年前我们一起走驴,他在我心中是勇士一样的存在,没想到一转眼大家都是青丝染成霜了。
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飘飘洒洒落下来,“一叶知秋”,是秋天来了。
孔子说: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
我三十而立,这立,是立家室,不是立业。生了儿子后,我创业的愿望在不停升腾,为了一家人更美好的未来,也为了摆脱这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我停薪留职下了海。
还没扑腾出什么浪花来,一转眼到了“四十不惑”。这四十其实是最迷惑的时候,单位改革,我们要么回去,要么自动离职。权衡再三,我选择了回去。人贵有自知之明,闯荡了几年,积攒了些经历和阅历,明白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也渐渐有了些出世的思想。
中国人年轻时,受儒家思想影响比较大,争强好胜,要出人头地,要功名利禄,不甘心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到了中年,受了些挫折,最后,还是一个无钱无名无势的屌丝,于是开始谈论人生境界。不然,何以慰藉那颗失落的心呢?
这些年,看的事经历的事多了,情感渐渐凝重,不再是那个非黑即白的愤青了。即将踏上人生半百,我越来越相信宿命的安排,不再跟自己较劲了,事事看得淡薄,只纵情于山水之间,倒也自得其乐。在大自然面前,那些少年时的创伤竟慢慢愈合,我成了那个豁达开朗的中年少女。
志于学时,也曾编织过美好的梦幻,那时想当个“作家”。可惜才华配不上我的梦想,这些年又忙于奔波生计,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好读书写作。等到现在一天天步入迟暮,才开始握笔书写,只是苦于才疏学浅,不是写作的料,只是偶然心血来潮,有感而发,用来修心而已。
我沿着台阶慢慢走,原本沮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固然春天曼妙多姿,夏天热情奔放,但秋天秋高气爽,不暑不寒,气候宜人,不是别有一番况味么?虽说“中年况味苦于酒”,但经历了人间种种滋味,这酒,也变得醇厚了。
岁月在我的脸上留下了烙印,但一地鸡毛的生活给了我柔软的力量,在生活的打磨下,我褪去了一身棱角,内心反而更平和更强大。我不羡慕别人,也不轻看自己。
《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
人都是赤裸裸的来,赤裸裸的去,功名利禄最后都是一场空,倘能充满亲情,爱心,虽然不曾造福社会,但给人带来过快乐开心,做到林黛玉说的:质本洁来还洁去。便无憾于心了。
下山途中,拍了这些可爱的小草小花,想起顾城的几句诗:“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秋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