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恋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樱花用一生的花开,邂逅了春天。春华用一生的爱恋,守候了樱花。

每年的阳春三月初三,樱花绽放时,春华便会独自一人,来到这片樱花盛开的山坞,守候着曾经的誓言。

这里有春华的梦,还有魂!

1

冷冷的风儿带着淡淡的花香,柔弱的阳光透过层层密密的花枝照射下来,在曲折的泥土路上投下点点光斑,每一颗露珠晶莹,透着七彩光芒,闪耀在清晨的喜悦之中。

这是一个寂静的地方,除了风吹过树梢,掠过耳畔,吻过春华的唇,睁眼是满天坠落的花瓣,闭眼却是樱花最后的吻别。

春华不禁感慨命运如梦,缘分就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或许她可以让相隔万里的情侣一次偶遇成就白头偕老,也能让两个人无数擦肩而过,形同路人,此生有缘无分。

爱情,如同此刻的樱花渴望一颗露珠,滋润花的蕊,花的心。春华望着花海,不禁大声吟诵:“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

“您好!请问您是春华,华叔吗?”

突然的声响让春华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影从樱花树后走出来,粉色黄花点缀的连衣裙贴身而着,尽显修长身姿,头上一橘色太阳帽,遮不了画中仙子般的脸庞。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精致的五官如同樱花那般清俗,更如月满时绝美皎白。

她那吹弹可破的玉脸是那么陌生,像隔了万水千山。却又如此熟悉,恍然之间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您是华叔么!”那女子又喊了一声,看着春华痴痴望着自己,不由得脸上泛起淡淡的潮红。

“对不起!不是故意冒犯,看到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我,我是春华,请问您是……”春华低头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在嘀咕,几十年没见,难道她真的返老还童了。

“我叫小月,樱花是我母亲。她说,能如此早到樱花坞,手里捧着粉花玫瑰的人,一定就是您。”说着,小月眼睛盯着春华手中捧着的那束粉色玫瑰花,面带忧伤接着说道,“母亲叫我过来这里告诉华叔一声,她无法赴约。”

春华闻言心中一颤,向前一步,又退回半步,轻轻叹息,说道:“小月,你母亲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天,我苦苦等了三十年,她为何如此狠心!”

春华摘下眼镜,伸手理了理额头上的白发,默默地擦去眼角的泪水,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么!

“不是,我母亲病了,现在在医院,是她还清醒时叫我今天过来和您说一声:山海不可平,誓言已不再。此生无舟渡,有缘再相依。她说现在更配不上您,就当她死了,请您从哪来,回哪去!”

“等等,你说樱花病了,不可能,这么巧,要见面怎么就病了!小月姑娘,请你带我去见她一面,如果樱花不愿意见我,哪怕远远看一眼,我也死得瞑目。”春华急切地说道,满眼尽是哀求,“我马上要六十了,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可以等,就当圆我此生的梦,好吗?帮我。”

“可是,母亲说了,不想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还说……”

小月没有再说话,看着春华对着自己推金山倒玉柱深深鞠躬大礼,连忙闪到一边,望着眼前花白苍发,泪眼迷茫的老人该如何拒绝,自己不会,也做不到。

唉!这该死的缘分啊!

从山顶快步走到山下,春华已经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沿途的风景,绽放的樱花,成了过往云烟,再也没有诗意,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病了,医院,来不了,几个简单的词语占据了春华心中的所有。

坐上小月姑娘小车的后座,春华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杯,强迫自己镇静,打开盖子喝了几口水,闭目养神。保温瓶淡淡的余温暖着他的手,第一次与樱花相遇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春华摇了摇头,索性把脖子缩进衣领,整个人靠着座椅,禁不住沉浸到当年的回忆中,老了,一切皆成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了。

2

医院永远都是那样肃穆与忙碌,这里是天堂与人间相连接的渡口,新人从这里降生,老人从这里离去,希望与眼泪两者是美好与无奈的共存。

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眼前就是樱花的病房,春华的站在门口仔细地整理了下衣领,还有下摆,抿了抿嘴,然后咧开嘴,拉起自己感觉最好的笑容,露出两排牙齿,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玫瑰花捧在怀里,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没事的,这个病房就母亲一人。”小月从身后按下把手推开门,侧着身体迈了进去,掀开隔帘看了看,退了回来,伸手拉着春华的手走进房间,竖起食指,小声说道,“她还在睡,您轻些。”

春华点点头,蹑手蹑脚踱进房间,回身将房门关上,尽可能的轻些再轻些。

隔着病床的帘子就在几步之遥,春华却感觉相隔千里,突然之间,腿脚不再听自己使唤,颤抖起来,伸手想要扶着墙壁,手也跟着抖起来。

颠了一步再一步。

看到病床上雪白的被子,再往上看到她的脸。

她静静地躺着,三十年的岁月时光,明显变老了,也瘦了许多,脸上淡淡的皱纹已不再圆润,眼睛紧闭,头上黑白相间的头发看着让人心疼。床头挂着吊瓶,一根长长的输液管连着她依旧纤细修长的手,药液一滴滴落下,像石头一样砸在春华的心上。

“樱花!”

春华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没有流下来,走到她的身旁,望着那张老去的脸,心里感慨万千,真的不应该遵守什么再等三十年的约定,什么屁诺言只有陪伴才是对的。

“华叔,您坐吧!”小月搬了张凳子放在病床边,她好担心眼前这个浑身颤抖的男人会晕倒,希望他能信守承诺,看一眼就走,可心里却又渴望他能留下来陪着母亲。

这辈子,母亲太苦了。

“谢谢你,小月。”春华坐了下来,低头沉思了下,握着那只魂牵梦萦的手。这次来了,一定要陪在樱花身边,哪怕再大的代价。

此时,门外闪进一个身影,他走到春华的跟前,看到母亲的手被一个陌生男人抓着,一下上前抓着他的衣领提了起来:“你是谁?干吗抓着我母亲的手?”

小月连忙上前按住男人的手,说道:“哥,他是华叔,就是母亲说起过的那个华叔。”

男人听到小月的话,松开手,眼睛却盯着春华仔细地看了一会,说道:“周春华?你居然还没死,当年不是失踪了吗,现在你想要做什么?”

春华揉着脖子咳了两下,清了清喉咙,看着眼前的男子,脸庞清秀,眼神深邃,眉间英气逼人,不由得愣了失了神,说:“你是小月的哥哥,我就原谅你的失礼。当年,我和你母亲约定在今天相会,没想过她居然生病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想留下来照顾她。希望你和小月能理解。”

“不需要,姓周的,我告诉你,我母亲不需要你照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峰激动地说道,一边拉着春华的手就要往门口拖。

“给老子放开!”春华甩手挣脱开,怒火让他瞬间满脸通红,声音也不由得大起来,“小峰,当年我有找到樱花,她就是担心你不能接受我,才不肯跟我走,让我整整等了三十年。虽然我没有回来找她,但我知道,我离开后,小月出生,你父亲去世,这个家靠你母亲一个人撑着。如今,你们已经成家了,应该让樱花过她想要的生活了。”

“这辈子,我母亲最恨的就是你,她想要的生活岂是你可以给的。再不走,别怪我动手。”

“哥,你先放手,华叔只是过来看母亲一眼,他马上就走,你别多事。”小月跑过来,掰着小峰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掰不开。

“你还有脸说,母亲让你去传个话,你却把他带过来医院,多事!”

“别再闹了,把母亲吵醒了不好。是我错了,你们别再闹了,行吗?”小月回头看了一眼,捂着嘴巴,“真醒了……”

“母亲……”

“樱花……”

三个人停下争执,跑到病床旁。

3

嗯!头疼欲裂,樱花缓缓醒来,睁开眼睛,恍惚间三张脸在自己脸前晃动,却看不真切。自己想要撑起来,发现手与脚仿佛不是自己的,没有一点知觉。

“娘,你别动。”一个声音传进樱花的耳朵,她听得出来,是小月的话。

“这是哪?我怎么动不了了?”樱花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晰,环顾一周,停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哽咽道,“春哥,你不该来的,我……现在这个样子!”

春华用力挣开小峰的手,紧走两步在凳子上坐下来,把樱花的手捧着放在心口,哽咽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现在才来,让你受苦了,我真该死啊!”

樱花眼中充满迷漫,思绪又回到从前。

春哥和樱花是光着腚在同个院子长大的伙伴,小学到高中一起上下学,从小关系好,进出成双成对,彼此间也有情有义,是邻里口中的天生一对,地下一双。每年阳春三月,樱花开放的时候,两个人就会相约到樱花坞,在花海中欢笑,奔跑,彼此的心也越贴越紧。后来樱花考上大学,春哥却名落孙山,只能回家进工厂工作。等到樱花大学毕业后,春哥爹娘来家里提亲,樱花家人却不同意,认为春哥家里穷又是个工人配不上樱花,直接拒绝。

樱花心里深爱着春哥,却不敢违背爹娘的话,最后许给没有什么感情的养猪大户孙大柱,没办法,谁让他是镇里的首富呢,樱花娘在相亲当天就把彩礼收了。

春哥和樱花在出嫁的前一天又到樱花坞,两个人抱头痛哭。樱花让春华把自己忘了,再找一个爱他的女人。春华却舍不得,他知道孙大柱是一个花花公子,在外面女人无数,就算结婚了,也不会对樱花好的,于是告诉樱花不如两个人偷偷离开,到别的城市生活。樱花却担心家里,不敢答应。

最后约定三十年后如果两个人心意不变,就还回樱花坞相会,再续前缘,其实这只是樱花的计谋,只要分开几年,春哥就会把自己忘了,也会找个别的女人过日子。此生自己终究与春哥是有缘无分。

樱花出嫁后,春华整天郁郁不乐,也不去上班,整天以酒消愁。他爹娘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于是,在三个月后也搬了家。

樱花嫁给孙大柱日子并不好过,孙大柱结婚后,还是与他的狐朋狗友割舍不断,天天出去赌钱喝酒,还与别人女人不清不白,樱花多次好心相劝,换来的就是一阵毒打。婚后第一年,小峰出生了,樱花不仅要带孩子,还要管理养猪场,家里家外都靠一个女人家撑着。三年后,女儿小月也出生了,家里有了两个孩子,孙大柱却变本加厉,彻夜不着家,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都被他拿出滥赌滥用,最后养猪场也抵了赌债。同年,孙大柱也在肝癌的折磨下撒手而去,临死前,孙大柱瞪着浑黄的双眼,扯着樱花的袖子,恶狠狠说道:你这个臭婆娘,不是好东西。

没有人知道孙大柱为什么要这样骂樱花,所有人都可怜樱花的遭遇,纷纷劝樱花重新再找一个男人分担家里的事情。樱花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独自撑起了整个家,或许是为了救赎,或许是为了等待,或许是为了孩子。

时光飞逝,三十年过去了,却仿佛还在昨天。

小峰和小月也长大,各自在城市里成了家。樱花没有与小峰一起住,而是独自一个人回到乡下住进老房子,不是为了清静,在这里自己可以去樱花坞走走,寻找曾经的温馨。

为此小峰还大发雷霆,因为隔壁邻居都以为是小峰一家把樱花赶走,不愿意赡养老人。樱花只能把三十年前的事情给小峰和小月说了,小峰却不理解,还记恨上这个叫周春华的男人。而小月却细心地记住了三月初三的这个相约的日子,想看看那个痴情的男人。

再过两天就是与春哥相约的日子,樱花却是心神不宁,头疼欲裂,胸口发闷,气也喘不过来,于是打电话给女儿小月,让她接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

等小月赶到时,樱花已经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

还好,送到医院抢救及时,樱花总算保住一条命,只是轻微中风,成了偏瘫,以后能不能站起来,不得而知。于是小月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去了樱花坞赴约,还把春华给领了回来。

4

病房外的走廊上,小峰和周春华站在窗前。春华皱着眉头仔细地翻看着病历,小峰摸着下巴来回走动着显得很不耐烦。

“周春华,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娘现在是个病人,你人也看了,现在请你离开。我娘,她需要休息,谢谢!”小峰从春华手中扯过病历卡,又对眼前的老人下起逐客令,他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仇恨,如果不是他,娘就不会一个人在外面住,也不会因为生病而导致瘫痪。更不会守活寡三十年,自己和妹妹整整吃了三十年的苦。

“我可以安排更好的医院给樱花治病,也可以照顾好她。至少在医药费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春华诚恳地看着小峰,小峰身上穿着工装,虽然干净,却已经老旧,脚上的皮鞋也已经裂开,打了补丁还在穿,刚才拉扯的时候,小峰手上的老茧说明他做的工作不轻松,家里的条件并不富裕。

“难道,你觉得我们兄妹要你可怜吗!我们不需要你安排更好的医院,收起你没用的烂好心吧。你这么老了,身体也不好吧!是不是想着以后让我和小月再给你送终,别做梦了。”小峰手指着走廊的尽头,凑近春华的耳朵说道,“我就是卖房子,也不会要你一分钱,除非我是你儿子。你,可以滚了!”

春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突然趴在地上,把小峰吓了一跳,正要去扶,却看到春华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只见他腰板挺直,手臂前曲,每一个都做得极其标准,一个接着一个,嘴里还数着数字,最后喊到一百的时候,春华翻身躺在地上,一个利索的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甩了甩手臂,凑到小峰的面前,说道:“这些年我拼命健身,锻炼身体,就为了能保证活到三十年的今天见樱花一面,也为了熬死你爹,没想到他那么短命,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小子,相信我,我会对你娘好,这是我一辈子的承诺。我们都老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小峰感觉到春华嘴里喷出来炽热的气息,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竖起大拇指,语气也柔软了一些:“你这老头可真是煞费苦心,都准备明抢啊!我娘这些年太苦了,也怕她再受苦,我也想尽点孝心,对吧!你可以在医院照顾我娘,可是过分的就别想了,我不想多个便宜的爹。”

说完,小峰转身走了。

春华推开门轻轻地回到樱花身边,她已经睡了。

医生诊断过后,樱花的病情并不是特别严重,颅内的出血量很少,甚至不需要做开颅手术,只要后面控制血压,不能激动,准时服药,做适当的康复训练就可以慢慢恢复回正常,当然,这个时间可能几个月,也可能要几年。

春华坐在樱花的身边,抚摸着她的脸,心里充满着说不出的愉悦,眼睛里酸酸的,却一刻都舍不得从她的脸上挪开,好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又是自己孤单一个人。

春华偷偷在大脚嫩肉上拧了一把,是真的疼,不是梦,不由笑着低声说道:“你真傻,为什么不改嫁,找个男人,就不会这么苦了。一个人硬撑了三十年,我当时就不该搬走,不该傻傻地守着约定,让你一个人受苦,嗯……”

春华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再控制,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再也止不住。三十年了,一万九百五十个日日夜夜,所有的思念,全化成委屈的泪水,就让他流吧,流完了心酸,才会有以后的坦然。

“华叔,别哭了,娘醒了!”小月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春华的肩膀,递上了纸巾。

“唔!”春华接过纸巾,背过身体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才重新转回来,笑着望着樱花。

“好傻!还像小时候,不开心就哭鼻子,老了也改不过来。”樱花手脚不能动,还好没有影响说话,嘴也没有歪,要是歪了嘴巴,那该多丑呀!

樱花看着春哥,除了脸上有点鱼尾纹,头发有些花白,整个人还是那么年轻,男人就是不容易老呀!

“小时候,不也只有你敢欺负我,别人可不敢。”

“春哥,你真的不该回来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找个媳妇过日子。唉!我有什么好啊!”樱花眼睛看着这个牵挂了半个甲子的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好休息吧,不要问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余下的日子,我陪你,一年太快,我们就分成月过。一月太快,我们就数着天过。一天太快,我们就换成秒过。两个人的心一起跳,多跳一下,我们就赚一秒,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行。

5

夕阳如金,洒尽天涯。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一行人回到家里,安顿好樱花,小峰又开始焦躁不安。

他把小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说这老头留下来照顾娘,万一他起了歹意,娘又不能动,不是被他给祸祸了怎么办?”

小月气得拧着她哥的耳朵骂道:“胡子都要白的人,一天到晚想的都是这么龌龊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华叔不是那种下流的人吗?”

小峰疼得咧着嘴巴,晃着脑袋把小月的手给晃了下来,吸着凉气说道:“那你想想,娘身体动不了,她要洗个澡,净个手,还不得他动手,我不是想得远些。”

小月听着也是点点头,捂着额头说道:“也是哈,我们两个人又不能一直守着,他一个大老爷们照顾娘,是有点不方便。你说怎么办?我们还要回城里去,小孩子还要上学,还要上班呢。”

“要不,请个保姆,我有问过,一个月只要八千块钱。”小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八千,我哪里还有钱请保姆。住院费,还有医药费付完以后,兜里比脸还干净。”

“嗯!华叔他要去结算的,我硬把他拦着,哪能让他去付这个钱,要让他出了这钱,我脸往哪里搁,是吧!”

“哎哟!现在没钱,知道叫人家华叔了,当初叫人家老头,还要人家滚的劲,去哪了?”小月一脸鄙视地说道。

另一边,春华坐在床边,小心地把被子塞进樱花的腋下,轻柔地理了理她的刘海,满眼的溺爱:“樱花,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我不饿,春哥,谢谢你,没想到小时候赖着你,老了还赖着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变得暖暖的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被子上变成四个斜斜的方格,中间的窗格变成一个十字架,春华不由得痴了,这要是在教堂该多好啊!

“我可不相信下辈子,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喝了孟婆的汤,下辈子翻脸不认账了。我只要这辈子,不管时间长短,陪着你,就好。”

“我都这样了,不能陪你疯了,去不了樱花坞,也不能陪你散步,废了!”樱花眼睛里像进了沙了,涩涩的,一眨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鱼尾纹画出一道水痕。

“小傻瓜,你不是还有我,你不能走了,我就当你的拐杖。你手不能动了,我就当你的手,给你穿衣,给你喂饭。不哭,不许你哭,以后都不许哭。”春华看着落泪的樱花,心疼不已,转头一看没有纸巾,急忙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心里焦急,直接用嘴吻了下去,把樱花眼角的泪水舔干净。

樱花羞得满脸通红,想要用手去挡,又动不了,被胡子扎得咯咯直笑,不断摇着头。

春华抿了下嘴巴,却不知道刚刚那一幕让小月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小月没有声张,默默地退出房间。

樱花回到自己家里,比在医院里面轻松多了,没有那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没有白晃晃的墙壁,还有医生护士的制服,单调乏味。家里就不一样了,窗外的小鸟,花草的清香,自己的床铺,睡得踏实。

春华等樱花睡着以后,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有清蒸的鲈鱼,老母鸡炖的汤,黑木耳炒山药,牛肉炒青辣,另外还榨了一壶苹果汁。

小峰和小月坐下一起试吃,虽然只是家常菜,味道却真的不错,好吃。春华看两个人吃得满意,转身从包里翻出三本证书,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考的两本证,一本是我年轻时考取的高级厨师证,一本是二级公共营养师资格证,另外一本是刚领的养老护理员职业资格证。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证明一下,我有能力照顾好樱花,不需要请保姆,我一个人可以。”

“你以为有证就可以,我不……啊!反对。”小峰咬着后槽牙,点点头,小月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小峰嘴里。

“华叔,我和我哥没意见,就是辛苦您了,还有就是您看护的费用,我们会适当地补偿给您,您看看多少合适?”小月满脸笑容,抽回左手在鼻梁上摸了摸。

“不辛苦,费用你们不要担心。谢谢你们理解!”春华透过窗户望着房间里熟睡的樱花,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6

“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样,我都没脸见人了。你再这样,我就要翻脸了。天哪!”樱花脸色羞红欲滴,只能闭着眼睛任由春华摆布。

春华褪去樱花身上最后一件遮羞布,喘息着舔了舔嘴唇,喉结动了动,岁月并没有在樱花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长年的劳作,腰腹没有半点赘肉,反而紧致平坦。春华俯下身鼻子用力地嗅了嗅,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不舍地扯过一张毛毯盖在樱花身上。

“流氓!”

“嗯!都回来三天了,再不给你洗澡就臭了,等下还有更流氓的。”

“呸!”

三月底的气温还是有些低,春华不敢太多耽搁,把血压仪放在一边,一只手插进樱花的颈下,另一只手托着樱花的小腿弯处,轻松抱了起来,紧紧拥在怀里,往浴室走去。

春华没有注意到在他抱起樱花的那一刻,咬牙切齿的樱花的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浴缸里的水温已经调好,最适合病人的温度,浴缺里面放着一个硬托。

春华抱着樱花坐在浴缸旁的凳子上,眯着眼地再看了看温度计,又把手放进水里感受了下,拿出来用力甩了甩,低头看着樱花,轻声说道:水温可以,那我们开始洗了。

樱花身上轻轻颤抖着,像是冷得,又不像,她只能把脸倔强地扭到一边,呼吸也急促起来。

“放轻松,轻松有利于健康。”春华把毛毯揭下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再次起身将樱花放进浴缸里。

“嗯!”也许是水温舒适,或许是水给了樱花安全感,浸泡了一会,樱花睁开眼睛,脸上有潮红还没有褪去,小声说道:“这个……以后还是让小月来吧,咱们孤男寡女的不方便。你不怕小峰知道了揍你吗?”

“揍我?这几年我学了散打,柔道,别说小峰,就是你们全家人上,包括那个姓孙的,我都不带收拾的……”春华觉得说这些有点不妥,拿起一块毛巾垫在樱花的头上,“水温还可以吧!”

“嗯!”

“我开始给你搓澡了!”

“嗯!”

“别紧张,那我先给你洗头吧!”

“嗯!”

樱花的头发很长,散开后从浴缸垂落在地上,春华拿了个脸盆把头发装到里面,然后用花洒把头发淋湿,涂上洗发液,细致地揉搓着,看着上面的泡泡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一个个破碎,又一个个变大,用温水冲干净,小心地用干毛巾擦干,再套上一个头套。

春华站直身体,嗓子有点发干,“樱花,那接下来我给你擦身子!”

“嗯!”

春华不等樱花回话,洗头发已经用了十分钟,不能泡太久了。

先从脸部开始,脖子,锁骨,手臂,胳肢窝……

“你是不是很享受这一刻。”樱花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没有,我……我没有。”

“那你在我胸口一直搓。”樱花狠狠地瞪了春华一眼,看他窘迫得满头大汗,于心不忍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清洗就顺利了许多,两个人也配合着,春华一点点地往下揉搓,手法有力又轻柔,到了私密处也没有停留。清洗过后,樱花绷紧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春华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最后搓到小腿时,嘴里还哼起了歌,樱花仔细一听,原来是那首《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 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

多好的歌,樱花不禁陪着一起唱起来,唱着却突然泪流满面。

洗完脚丫子,春华把樱花抱起来擦干身子放到床上,换上干净的睡袍,上面绣着真丝,很厚实,保暖,这是春华带回来给樱花的礼物。

一切收拾妥当,再抱到轮椅上,推到门口的院子里,院子里此刻满园春意,绿绿的青草,粉红的桃花,还有那棵小小的樱花树,上面也结了几个小小的花蕾,过不了几天也要开花了。

春华在樱花树前停下来,对着樱花说道:“虽然这棵树开花慢了些,但好花终究还是会开放的。就像我们两个人,老树开新花。”

“谁和你老树开新花,你有能耐自己去开吧。”樱花脸色润红,俯身仔细看着花苞,褐色的苞芽下,绽出一缕鲜艳的红色。

“我要娶你。”春华小心地扶着樱花的肩膀。

“你可要想好了,你不和我结婚,再过几年你无儿无女就是五保户,日子过得滋润。搭上我,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养老金可不多,还要一天到晚陪着我这个残废。你不如做个王老五,腿脚又好,每天出去跳跳广场舞,一堆的老娘们陪着你,多幸福!”樱花半躺在轮椅上,仰望着天上的白云,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

“你这么分析,是有道理啊!我等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个处男,再不疯狂,找几个老娘们玩玩,我就真的老了。”

“呸!老色狼,登徒子,没一个好东西。”樱花咬着后槽牙,一脸嫌弃。

哈哈哈!

7

暮色中,小峰和小月周末又回到小屋看望老人。

春华在厨房炒菜,颠锅时爆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樱花坐在轮椅上,吃着小月削好的水果。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保养,樱花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每次去复查,医生都夸樱花恢复很好,可就是对于手脚依旧没有知觉也查不出原因,也许是时间还没有到吧。

小峰则坐在院子里盘算着要给华叔多少钱而发愁,拖得越久,欠得越多。自己又没办法照顾老娘,这个老头再好,也是外人,就算娘不在乎,自己当儿子的还要脸呢。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还不让别人戳脊梁骨,不赡养老人,还把亲娘给一个老头。这都什么事呀!正烦着,手机短信响了,打开一看,显示着房贷还款时间,下一条短信小峰不看也知道是车贷还款短信,再下就是儿子的补习交费通知。小峰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关机,狠狠地拍了几下,烦啊!

“吃饭了!”

春华把炒好的菜摆好,又把碗筷摆好,一边打着热汤。

“好香啊!华叔太棒了!”小月推着樱花到餐桌前,忍不住伸手捏了块红烧肉,吹了吹扔进嘴里,一咬满口留香,“好吃,香,唔,唔!”

“这么大了,还是改不了用手抓菜吃。该打!”樱花笑骂道,“都不知道,家里还有客人。”

“客人?你说华叔吗,他不算客人,都这么久了。”小月调皮地笑着,用调羹舀了一口汤吹了吹,喂进母亲的嘴里,总算把她的话给塞了进去。

“华叔,我娘是高血压,还中风,你不可以让她吃红烧肉的。”有些烦躁的小峰看到那盘红色泽明亮的红烧肉,不由得皱起眉头。

“喔!不是你和小月来了吗,这盘菜是烧给你们兄妹吃的。”

“很奇怪,这么久了我娘为什么没有好转,身体还是没有知觉。医生让我了解一下平时的起居饮食。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是不是有些东西没有吃好。”小峰声音有些生硬,头低着不敢与春华对视。

“这些问题我也有些不解,但我每天的配菜表给医生看过了,荤素搭配,营养补充都是没有问题的,比如心率,血压,体脂都很正常,还有……”春华有些不安,连忙解释。

“吃饭吧!小峰别多事,我的身体与你华叔无关,我吃得好,睡得好,都是你华叔照顾的,吃饭。”樱花瞪了小峰一眼。

大家都没有说话,春华先把樱花喂饱,才自己几口把饭扒进肚子里,正要去洗碗,却被小月给抢了去。

春华倒了开水给樱花喂药。

小峰泡了茶,四个人坐在茶几前,一时间气氛沉闷,所有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个,我说个事啊!”春华咳了一声说道。

嗯,三个人扭头看着春华,神色各异。

“我要和樱花一起,不是这样一起,我想给樱在一个名分,明天去领证,然后……。”春华突然羞红了脸,双手捂着脸接着说道,“我希望你们同意,我保证对你们都好!”

“不行,我反对,从不开始我就说你这老头不安好心,想着以后我来给你养老送终的,对吧。”小峰把手中的杯子一顿,阴沉的脸上,像是夏天的乌云。

“我不反对,华叔会照顾人,这么久了娘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只要你对娘好,我支持。”小月笑着举起右手,看看春华又看看娘,

“叛徒!”小峰白了小月一眼,转头看着娘。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嫁不嫁人,还不是你们说了才算,别等我举手,我可不会动喔。”樱花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瞬间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还是不同意,我不否认这些日子,你很用心照顾我娘,可我真的承受不了加上个爹,希望你理解。华叔。”小峰说着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等等,我只想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照顾樱花,如果你担心我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可以写好协议,以后我和你跟小月没有任何关系。樱花走了以后,我也会离开这里。”春华也站了起来,诚恳地说道。

“我说了,你要和我娘一起,除非我是你儿子。这个问题不要再说了,没有再谈的必要。”小峰大声吼叫,像是在发泄。

“小峰,你去我房间那个木柜里的盒子拿出来,我有话说。”樱花长长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今天说清楚了罢。

小峰捧着那个三寸见方古朴的盒子走了出来,盒子上面是一个密码锁。这个盒子就是一个秘密,这么多年樱花像宝一样珍藏着,从来没有打开过。

“给我。”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中,樱花伸手接过盒子。

“樱花,你能动了?”

“啊!”

……

樱花没有理会三人,而是把盒子抱在怀里,许久,才缓缓地转动密码齿轮。啪的一声,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张黄白色的纸。樱花拿起两张纸递给小峰,一张是血型化验单,日期是二十五年前,上面写着是自己的血型,还有一个是孙大柱的血型,两个人不配。另一张是亲子化验单,日期是前几天,结论是孙小峰与周春华99.9999%的亲子概率。

“那年你还小,有次从树上摔下来,失血过多,送去医院,要输血时,孙大柱发现和你的血型不对,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儿,当时就大发雷霆。后来再怀,生了却是女娃小月,从此孙大柱想不开,天天醉酒,也不管我们娘几个,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这次春华回来,我悄悄托人做了亲子检测。”樱花满脸悲切,接着看着春华说道,“你还记得吗,三十年前最后一次在樱花坞,你喝醉了,我们……其实那天你给我洗澡,我身体就有知觉了,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怕我一错再错。”

“春哥,对不起!”

“难怪这么多年,我都做着那场春梦,原来不是梦!难怪第一眼,就觉得小峰像我年轻时那样帅气。”

春华从小峰手里接过那份亲子鉴定书,控制不住地颤抖,看看小峰,又看看樱花,突然仰头长笑,猛地把一脸懵逼的小峰和小月搂进怀里。

这个爹,当定了,稳稳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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