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读了一篇文章,叫作《特级教师肖远骑:站在讲台上,我就是“语文”》。这个标题很吸引人,又是“特级教师”,又是“我就是语文”。老实说,这个标题吸引了我。
但看到了一半,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为什么?里面都是官腔。官腔不是人说的话,是鬼说的话,因此我把官腔叫作“鬼话”。这么说会得罪很多人,但语文如果不允许人说真话,那就是在教人说鬼话。
我举文中几处明显的“鬼话”说一说。
文中第三段为了要说明语文老师要热爱语文,作者写道:
我们知道语文老师很难做,但上苍决定让你做,你就要热爱她,这是一种理性的宿命,你想抗争也抗争不了。
语文老师很难做,但不包含“特级教师”。作者不去分析语文老师难做的原因,却笔锋一转,写语文老师选择语文是“上苍”决定了的。原来语文老师经过高考选择了中文系是“上苍”的安排呀,原来语文老师走上讲台是“上苍”在背后推着呀。这“上苍”是谁?接着再来一句“这是理性的宿命”,我就不懂了。“宿命”是唯心的,“理性”是唯物的,这两者结合起来,到底要做哪样?如果语文就是不讲逻辑,你“站在讲台上,你就是语文”,我除了表示无力之外,只有闭嘴的份儿。后面再加上一句“你想抗争也抗争不了”。这是什么意思?语文老师的抗争难道是要抗争语文?就是抗争吧,真正热爱语文的老师抗争的恰恰就是满嘴鬼话不说人话的所谓语文老师。这句话是不是暗示这些老师赶快缴械投降?还是用这句话进行恫吓?如此逻辑混乱不通的文字,也敢大叫“我就是语文”,我真的要为语文一哭了。
再举一个例子:
能说这样的话,语文教师要锤炼自己的语言。我发现,很多语文教师的话语没有语文味,刻板,粗糙,不打动人心,无法让学生感到语文的可爱。如果教师的语言不打动人心,无法让学生有倾听的欲望,怎么能要求学生好好地感受语文,学习语文呢?老辈人形容教师,是“两年胳膊三年腿,十年难磨一张嘴”,这不无道理。 因此,必须以语言为起点,抓好语文素养的提升。我佩服易中天,不管他的三国品得准不准,但我佩服他语言的感染力。
这一段说“语文老师要锤炼自己的语言”,没有错。接着说“很多语文教师的话语没有语文味,刻板,粗糙,不打动人心,无法让学生感到语文的可爱”。也没有错。但是,请问肖教授,你接下来的语言有多可爱?如果按照你的标准来衡量,你的语言属于“刻板”还是“粗糙”,是不是能达到“可爱”的标准?这样的语言讲课,是不是能让学生产生“倾听的欲望”?
也许你想证明自己的语言可以很可爱,于是你在后文中写了一段可爱的文字,我们欣赏一下:
李白眼中“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是那样壮美;杜甫笔下“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草堂春景是那样明丽;老舍的猫,乖巧、淘气、古怪、温柔,是那样的惹人怜爱;郑振铎的燕子,活泼、轻盈、俊俏、机灵,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老实说,这段文字,打开《高考满分作文选》,我可以找到许许多多比这段文字还漂亮的文字。如果肖教授认为这就是“可爱”,那么汪曾祺的文字算什么?莫言的文字算什么?韩寒的文字算什么?他们很少用排比句呀。如果一个语文老师所认为“可爱”的文字就是“排比”,我除了表示由衷的佩服之外,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再举一段这方面的例子:
沿着这历史长河的故道溯流而上,你用心看,用心想,你就会拾到女娲补天遗落的彩石,借一弯斜照汉室宫阙的冷月,折一缕渭城朝雨中的柳丝,伴着你走上文学的道路。这就是我们的语文,一个蕴藏着精神的无限自由和生命的无量丰妙的语文。具备这样的文学素养的语文老师才敢说:站在讲台上,我就是语文!
我读了这一段文字,想到了叶圣陶老先生。按照这一段文字的标准,这位老先生是不敢走上讲台的,更不敢说“我就是语文”。叶老先生的语言娓娓而谈,就和说话一样,那是真语文。真语文不需要借唐朝的月亮来给自己添彩,不是李白,去池塘里捞月亮的只能是猴子。
当然,我写此文,不是对这篇文章全盘否定。肖教授文中的许多观点,我是赞同的。作为一名语文教师,我也深知要多读书、勤练笔。也同意文中所说的接受文化滋养的意义。但是,作为语文老师,我更深知,我们应该教给学生活泼的、生活的语文,而不是四平八稳的官样儿文章。只有这样,我们的语文才是有生活的语文。那些动不动就排比的语言,除了说明思想上的懒惰,语言上的恶习之外,真的不那么“可爱”。
语文教育,能够培养学生的素质。我们语文教师,不能教出一个个情绪冲动不讲逻辑理性的学生吧。这样的语文教学,除了在课堂上引起学生的睡意以外,还能怎样?作为这样的教师,我是不敢站在讲台上说:我就是语文!
因为,我怕有学生在下面说:也不怕吹牛闪了舌头!
我更怕学生说:说的什么鬼话,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