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脏
15年6月12日,这是姥爷离开的第七个年头了。
记得姥爷去世的时候我上初二,那一天天气很好,我中午放学买了煎饼果子和雪糕回家。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办丧事,我事不关己地说了一句,又是谁猫掉了(方言音)。之后和平常的每个中午一样,给在医院陪床的妈妈打电话询问姥爷的情况。妈妈说姥爷今天精神很好,吃过饭之后还坐起来了一会。可就在电话挂掉不过五分钟,又急躁的开始振动,我像是知道些什么,过了很久都不敢去碰。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快来医院,姥爷不行了。”
我脑子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就像辉姑娘说的,生活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把我们拖进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我完全不知道后来我是怎么跑到医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寻找到那间我甚至还来不及去探望过的病房。我哭花了脸,像发了疯一样见着护士医生就扯着问:“xx科室在哪里。”在带着同情和鄙夷的指向下,我找到了。
姥爷静静地躺在床上,很安详。我姥爷还活着呢,医生他妈的都去哪了。我还来不及发问,妈妈载在了我身上,我挺起肩膀接住妈妈抖的像筛糠一样的身体。“姥 爷 走 了..”那四个字妈妈断断续续好几次也没说完整。
很快医生来拔掉了姥爷身上最后一根管子,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生硬的数字,死亡时间一点。他机械化的语言像是死神般对我们沉重的宣判。
过了一会家人陆续来了,开始料理后事。我和妈妈等人负责回家告诉姥姥这一噩耗。那一段路我们走的很艰难,路上妈妈和舅妈商量着干脆告诉姥姥,姥爷转院去兰州治疗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想的太简单。刚进家门,姥姥像是感知到什么,一直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姥爷的情况,我们没有人敢开口,怕一开口哭声就先出来了。姥姥急地大叫:“老贺怎么了,你们说啊,是不是出事了!”妈妈最终开了口:“爸走了。”姥姥突然向身后倒去,我甚至来不及去扶。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姥姥撕心裂肺的哭声,“你们为什么不叫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能留住老贺,我喊喊他,我能留住他。”我想张口跟姥姥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我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的安慰是多么无力。
姥爷生前对姥姥很好,菜市场就在家门口,姥姥却没去过几次。姥姥腿脚不好,姥爷也鲜少让姥姥做家务。姥爷大姥姥很多,老两口生活一辈子,能忍的姥爷都忍了。但是这一次,姥爷却让姥姥哭了很久。
我们急促地办完了姥爷的丧事。因为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我们不能在亲戚朋友淡淡的问候中一遍一遍地被提醒姥爷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我们变得敏感、脆弱,不堪一击。
在那之后,我有很长一阵子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小时候姥爷带我去公园的情景,自家做的凉面配上一壶的凉白开,买个十块钱的通票就能玩一下午。还有每顿饭前背着姥姥和我一起喝米酒的样子,记得姥爷还煞有其事地说,这是你大舅结婚我留下来的黑米酒,可甜了,你尝一点。三尝两尝,姥爷本来就存货不多的酒很快就空了。现在想来,这辈子我唯一办不到的就是给姥爷买一瓶好酒了。
这一幕幕让我不敢合眼。有一夜我恍惚间觉得手被紧紧的抓着,宽厚的手掌,我知道那是姥爷。我不敢醒来,我怕醒来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但是枕边传来压抑的哭泣让我知道,有人比我更痛。
后来我偶然碰到姥姥在卧室对着姥爷的遗像絮叨,大抵就是不要让我时常再梦到姥爷了,我胆子小,怕我睡不好。我又何尝不知道姥爷在生前病重之时,半开玩笑地告诉家人,百年之后不要让晓钰来送我,她从小胆子就小,怕她害怕。可是姥爷啊,我是您的亲手带大的孙女,我又怎么会怕您!
真的写不下去了,这个对我恩重如山的老人,我不能想起更多,就让回忆到此为止吧。七年了,但愿姥爷早已拥有平坦幸福的来生,也不枉我们后辈牵挂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