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枫站立在桥头,望着下面滚滚东去的江流。眼神呆滞,头发卷乱。手里紧紧地捏着三块略有残破的旧纸币,那是半小时前自他的好朋友李杰手里得来。他清楚地记得李杰给他钱时的古怪神情,其中隐隐夹带着不屑与憎恶。冷淡地说了一声再见便匆匆离去,萧枫想他肯定没想到自己语气严肃将他叫到公园见面只是为了让他偿还前段时间替他买了一瓶饮料的钱。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新买的耐克球鞋,嘴角浮起一丝幸福中带着苦涩的微笑。那是昨天他死皮赖脸近乎于撒泼打滚向父母要的,他向父母深沉地控诉了自己的生活怎样的不如意。父亲气的挥起满是老茧的手重重地打了他两巴掌,母亲粗糙的手攥住父亲破旧的衣角阻止了他准备上前好好收拾这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冲动行为。父亲走到房门蹲下打响打火机点燃了皱巴的烟,不时喷吐出的一团长长的烟雾迅速散开,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母亲坐在床头拿出一个小盒,小盒里装着一个卷了又卷的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用橡皮筋捆在一起的发旧的纸币,下边还压着一些五毛一块的硬币。母亲捻着纸币数出一些来小心地摆好,整齐地放在一边,然后又把纸币捆回去压着硬币然后把塑料袋子卷好最后盖上盒子放回床底。母亲将钱塞到他的手里,有五十的,二十一十的,五块一块的。母亲柔声对他说,刚好三百整,妈妈没有全整的。今天爸爸妈妈都没有时间,自己去挑鞋子看到合适的就买下来。
他拿着零散的钱转身跑出去,出了家门一条街他的眼泪才流出来。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步走着,到了运动鞋店将那双他期望已久的鞋子买了下来。
一阵寒冷的微风吹过他苍白的脸颊打断了他的沉思,旁边不远的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跺了跺脚,其中一个较瘦的女孩子嘴里嘟囔着抱怨人怎么还没来。萧枫转过头瞅了她们一眼又转回头继续木木地盯着江面。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聊起天来,冬天的早晨人少安静,虽然她们掩着声,但萧枫还是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
较胖的女孩子问另一个女孩子,说,你看,那个人不是想自杀 吧,他站那里好久了。
较瘦的女孩子不在意地回答,肯定是失恋了,大早上的专门出来吹吹冷风静静心呢。
较胖的女孩子语气有些担心地提议道,要不我们报警吧,我怕他这样站下去会出事。
较瘦的女孩子翻了翻白眼回答道,瞎操什么心,我们跟他又不认识。然后她朝萧枫站着的方向努了努嘴,继续说道,诺,看到他脚上穿着的耐克鞋还有上身穿着的旧外套了吧。人家可是享受生活的“贫困生”,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去死呢?她说到贫困生三个字时,特意放慢语速加重语气。说完还向他瞟了一眼。
萧枫听到她的话苍白的双脸红了红,但很快恢复正常并且微微抬起头,他觉得自己应该穿的好一点。他的世界就要结束了,在他拿到那张泛白的病历单时,生命历程就被宣判进入倒计时。现在,他的时间将提前走到尽头。
他敏捷地翻过栏杆向江中一跃,先是刺骨的寒风瑟瑟作响地刮在他的耳旁,然后“噗通”一声,江面溅起银白的浪花。冰冷的江水浸入他的衣服不停地侵蚀着他的体温。在他视线中的光亮渐渐被黑暗彻底包围起来时,他疯狂地挥舞起手臂大喊,妈,咳咳,爸,救救我。咳咳,李杰,救命,咕噜…我怕…
浑浊的江水漫过他的嘴巴,漫过他的鼻子,漫过他的头发 。江面上只留下一串气泡 ,江流依然滚滚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