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伟昆再走回自己办公室时,已经没有功夫思索金所长的奇怪反应了,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刚一接听就把电话握得紧紧。
“你们现在在哪里?”
“……”
“环湖医院。我马上就去。”
他来到环湖医院乘上电梯,一直升到六楼。再找到病房先看见头发蓬乱的妻子,又看见儿子克克。克克的小身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不锈钢输液架立在床边,一根乳黄色胶管一直延伸到克克那只胖滚滚的小手上。
“嘘一一”他刚要开口说话,妻子用手势打断他,把他拉到室外的走廊上。“刚睡着。医生说,不要紧了。”
“到底怎么回事?”
“先是肠炎,后来是肺炎。也许是吃了昨天的荔枝。荔枝是处理的。”
“怎么能把处理的荔枝给克克吃?”
“我失业了,这你知道。我得计算着花我们的钱。”妻子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搓着双手。“不过,以后我不会了。对不起,伟昆。”
他的声音柔软起来:“你们怎么来医院的?”
“我们遇见了好心人,她开车送我们来的。”妻子这时才想起来似地扭过头,寻找起来。“就是她。”
邵伟昆向走廊的一角看去,一个袅袅婷婷的年轻女子正向他们走过来,眼睛笑吟吟的。事情仅仅过去了一天,他还不至于认不出她来吧?
“你好。”她先向他伸出手来。
他没有伸过手去。他确切地认出她来后,他的反应一点也不热烈,反而却升起了一股隐隐的愤怒。他知道这情绪的到来是把上午的办公室,是把金所长与庞清谈联系起来的原因。妻子却没注意到他这个细节,仍向柳晶晶感激地说:“真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也是顺便的。再说,你已经谢过我了。”
柳晶晶收回手去,一点也不尴尬,仍是笑吟吟地看看她,再看看他。
“伟昆,你送送人家。我得回去看看,还输着液呢,克克别已醒过来。”
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俩人,柳晶晶动身朝前走去,邵伟昆不情愿地跟在她身边。他俩穿过回廊朝楼下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他开口了,声音又沉闷又冷冰。
“没有什么。你的儿子病了,需要上医院,我正好开车遇上,就顺便学了一把雷锋。就这么一回事。”
“就这样……偶然?”
他看住她那两弯向上翘起的眼睫,轻飘飘的疑问里充满了不友好。
“偶然中有必然,必然中有偶然,在一定的条件下,必然性也常常会转化为偶然性的。”
“你大学学的专业是什么?”
“哲学。这你应该听出来。”
“听出来了。可我还听说过一种观点,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社会就是一个偶然性的王国,它就像一个大赌场,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输赢全凭运气。这种赌徒的心理大概就是庞清谈庞经理所信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