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记(二)
4,斗蟒
深山大泽,实出龙蛇。真武久居武当,自然熟悉,听到异声,闻到腥风,取下葫芦挂在腰间,一手揽住袅袅,一手摘下墙上宝剑,说:别害怕,有蛇蟒来袭。袅袅一听吓得惊叫一声,紧紧抱住真武:我最怕蛇了。真武说:你要是害怕就别看。说时迟,那时快,门被撞开,出现一个巨大的乌金蟒头,双眼如灯,口吐红信,喷出阵阵腥气。窗口也有一个,屋顶也悉悉索索,听声音房子的前后左右,大约有十来条巨蟒。袅袅紧紧抱着真武的脖子,眼睛紧闭,把头藏在他怀中。
真武不慌不忙,对门口的巨蟒大喝一声:‘孽畜找死!’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光射去。这蟒已有数百年道行,极是灵活,怕双眼被刺,一低头飕的一声蹿到一边,尾鞭却轰雷般劈来。真武带著袅袅凌空飞出,落在灶厨边,轻轻说:‘不要害怕,这些蟒怕火,我们来升起一个火堆。’袅袅半晌不说话,真武又说:‘我右手拿剑防着它们,要腾出左手来生火,你坐在灶边好吗?’袅袅扭动一下身子说:‘不吗,我害怕,你带我逃走吧。’真武说:‘不好,群蟒四面八方攻来,逃走很困难。而且自己家园,怎能被怪蟒占去,必须把它们赶走。’袅袅被鼓起勇气,说:‘那我要来生火,你保护我。’真武大喜。
一堆篝火熊熊燃起,群蟒果然不像原来猛扑攫人之势,但四面围着,不肯退走,蟒头竖得很高,张口吐信,发出咻咻的声音,煞是吓人。真武说:‘稳住了,先松口气。乌金蟒王双眼畏剑,把头抬起连喷毒雾。’袅袅说:‘真武哥,我头晕。’真武一听叫哥,来了情绪,忙说:‘妹,不要紧。’从葫芦中取出一块立方形黄色药饼,捏一小角成粉,抹在袅袅鼻孔。姑娘觉得一股雄黄清香,穿鼻而入,头脑立即清醒,打了个大喷嚏。一摸手绢丢了,就拉过真武衣襟擦鼻子,随即怀中取出一面小镜子照照,说:‘真武哥坏,把我鼻子抹黄了,不好看。’随即撕下真武一块衣襟,对镜把鼻子擦干净。真武好笑,生命攸关,女孩的容貌竟如此重要!
真武把黄色药块撒入火中,雄黄飘香,群蟒好像有些畏惧,后缩了一点。袅袅说:‘真武哥,你过来,这黄粉粉很好,我给你抹点。’真武想,这可不是黄纷纷,千年雄黄精炼成。走了过来,姑娘用她的纤纤玉指抠了点雄黄粉,抹在真武鼻孔、眉心和嘴唇上。真武暗笑,我有上乘内功,自能抗毒,何用雄黄。但她的手指摸着,十分舒服,只说:‘你脸上再抹些,双手双脚衣服上都要多抹,蟒就不敢近你了。’一边说,一边搬出大量柴木和枯枝,又点燃两堆火,撒上雄黄精,将袅袅三面围住,保护起来。真武说:好了,你在这里没事了,我要反攻。‘他把十几根燃烧着的树枝,撒上雄黄精,运太极内力,向蟒群掷去。群蟒受不了烈火雄黄,怪叫连声,卷起怪风逃走。蟒王心有不甘,昨天它的一个儿孙,被真武击伤,这是从未受过的挫折,今天率蟒群来报仇,却碰上硬敌,也是称霸森林的蟒群家族从未有过的事,仗三百年功力,不但不退,反向真武扑来。真武左手举一雄黄火炬,右手长剑一晃,凌空从蟒王头上飞过,在开阔的平地,人蟒大战起来。
剑光刺击如闪电,蟒身翻腾如蛟龙,好一场恶战!蟒身数十丈,夹着腥风沙尘,而真武只有八尺之躯,但轻灵飘逸,玄武古剑如电光,伸缩自如。真武在武当,曾见丹顶鹤与巨蛇交战,悟出许多道理。此时处处小心,知道若被咬住,性命休矣,被它劈上一尾鞭,即使留得性命,大约也得残废,武功尽失。蟒王也觉对方厉害,自己的双眼和七寸是薄弱环节,偏偏对方的剑,总是对准这些要害。真武的玄武剑虽然无锋,但太极内力和穿甲外功,由剑尖递出,刺到蟒身,尽管皮厚鳞坚,不能扎入,但也生疼,若刺中七寸,凶多吉少。故它尽量用尾鞭抽劈和身体缠绕,将头和七寸避开。真武轻功绝佳,如影随形,剑尖总不离它的要害。真武也岌岌可危,几次似要被蟒身缠上,袅袅失声惊呼,却见他一鹤冲天,拔空而起,拧身剑下身上,一个定海神针,凌空下击,直刺七寸,这是从鹤蛇之争悟出的剑法。蟒王急忙避开,用尾鞭招架。半个时辰后,蟒王动作开始减缓,倒不是乏力,巨蟒战斗一月,不吃不喝,力量仍然充沛。原因是真武以绝顶轻功,冒极大危险,拿捏好时间,把雄黄火炬有意在蟒王的头部口鼻前多次晃动掠过,使之吸入千年雄黄精,慢慢发生作用。到底是天生克制之物,蟒王渐渐难支,速度慢了下来,可真武又将它缠住,想退走也不可能。
真武用柔和的传声对袅袅说:‘添柴加火,点燃九根粗木柴,撒上雄黄,我要把这孽畜制住。’真武如飞燕般穿梭,把九根粗柴按九宫八卦之位,插在地上,又用十二根细柴,成四个天地人三才阵,把蟒王困住。蟒王急得团团乱转,却畏惧烈火雄黄,又为阵法所困,冲不出去,最后蟠成一盘,蟒头高高竖起,毒焰般的眼光,瞪着真武。真武一个箭步上前,隔火用剑直指蟒王:‘孽畜,昨天你的儿孙,攻击那位姑娘,我凌空下击,若刺七寸,它早没命,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只在它身上用剑拍了一下,放它逃生,你却恩将仇报,率巨蟒来报复,还想活么?’蟒眼凶光敛去,头也低下。真武说:‘师傅不许我轻伤异类,天地众万生物平等,念你修炼数百年不易,若依我三事,可以饶你不死。蟒头微点。真武:一不得到此方圆十里之内;二不得伤人;三少杀生。蟒头连点三点。
突然,一道黑红光华,向蟒头射来,直刺七寸。真武眼明手快,见是一人欲诛蟒王,飞身举剑一格,剑尖一声清啸。那人飘身落在一边,乃是一中年美貌道姑,身披黑色斗篷,面色极为苍白,两眼射出寒光:’你这野小子好不晓事,我是来救你的。‘真武陪笑:’多谢前辈,弟子已把蟒王降服了。’回头撤去火枝,喝声:‘去吧!’蟒王一蹿三丈,向真武点头,恶毒地看了道姑一眼,裹着一股风砂,瞬时不见。道姑道:‘此蟒已愈三百年,脑中蟒珠,于修道人大是有益。’真武:‘怜其修道所得,也是不易。’道姑凝神看着真武:‘你是施丹阳弟子?’真武:‘前辈如何知道?’道姑:‘无知小辈,剑法可看出。而且只有他才教得出这种身手好脑瓜糊涂的蠢才,那老东西还活着?’真武:‘硬硬朗朗,活得好着哩。’道姑:‘我会教他好不了。他提到过我么,百禽仙公冶三娘?’满脸希冀,真武摇头:弟子记性甚差。道姑:‘那你也别活了,待我送你归西,免得丢人现眼。’
这时,袅袅跑过来抱住真武,对道姑说:‘姑姑,不许你杀真武哥。’公冶三娘满脸惊诧:‘好个可爱的小细娘,与我小时一个相貌。叫什么名字?’天真地回答:‘我叫苏袅袅,住在浣纱村。’三娘问:‘你父亲叫苏贤,字慕古?’袅袅惊道:‘姑姑您怎么知道?’三娘不回答她的问题:‘你愿随我修道么?’袅袅:‘不,我要回家。’百禽仙公冶贞满脸慈爱:‘好好,姑姑今天有事,以后再来看你,我就饶了这小子。来,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着拿出一个很小的锦囊,取出一袭薄纱,展开却是五光十色一件轻柔斗篷,说:‘我穿的斗篷,是猛禽如大鹏羽、金雕羽、兀鹫羽织成,你这个是五色小鸟绒毛制成,薄如丝绸,不但美丽,冬暖夏凉,而且能轻身、避刀剑,好处很多,算姑姑的见面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