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止一次听村人津津乐道华婶的婚事。
华婶是南方人,生得骄小玲珑。而她的父亲,当时在部队上是首长级别的官员。花婶高中毕业,考上了当地一所卫校,据说过完这个暑假,她就会成为一名医学院的学生了。
想着女儿一上学,探亲回假就不太方便了。于是,华婶的母亲将她送回了老家,让她陪陪年迈的外婆。
而就是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举动,却改变了华婶一辈子的命运。谁也不会想到,十九岁的华婶在老家竟然遭遇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
初到外婆家,北方黄土高原的辽阔和豪放,让华婶有了太多的惊喜。外婆家没有和她同年龄的孩子。于是,外婆找来邻居根叔,让他带着华婶在村子里转转,开开眼界。
根叔是个热情的孩子,他把华婶当妹妹,带着她游遍了整个村子的沟沟岔岔。而华婶,她对根叔简直是佩服至极。他好像有一双变魔术的手,树枝只在手里一扭,一根笛子就出现在他的手下了。一个小巧的核桃,在他的手里变成了一个精致的核桃车车。根叔还会做风筝,他做得风筝比她在城里买的风筝还要飞得高……
根叔青春,华婶年少,一朝相遇,情窦初开,满世界的阳光灿若四月杏花。短短的一个月,当母亲来接她的时候。华婶却不愿意走了。她哭着哀求母亲为了根叔让自己留下来。而根叔也跪在了华婶母亲的面前,他承诺要照顾华婶一辈子。
所有人都傻眼了。华婶母亲急得嘴里冒了泡,她知道农村生活的艰辛,她不会睁着双眼让女儿的锦绣前程断送在这里。她爱威并示,所有手段都用过了,可是无济于事。
一步三回头的,华婶的母亲泪洒了一路,但她还是没有带走华婶。华婶是她的孩子,她知道她是一头“倔驴”,认准的事是不回头的。
华婶就这样留了下来。很快地,她和根叔结婚。初婚的日子是甜蜜的,农村的生活也是新鲜的。那些天,华婶的脸上一直荡漾着甜蜜的笑容。
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来得很短暂。随着两个女儿的出生。华婶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混乱中。华婶不会做饭,南方人吃大米,不吃面条,而北方,每顿饭都少不了面条。面条做起来程序很复杂,和面,擀面,华婶学了半年还学不会。华婶的女儿是双胞胎,两个孩子,让华婶已经难于应付,偏偏地里还有农活。华婶不会锄地,不会种菜,她想不通,别的女人拿起来轻巧的锄头,到了她手里却千斤重。根叔刚开始还耐心教她,到了最后,他失望了,叹口气说:“这婆娘,不是一般的笨。”
生活已经出现了摩擦,偏偏华婶的肚子不争气,第二胎又生了个女孩。农村人,很重视传宗接待,以前还帮衬他们的婆婆,终于拉下了脸。她去了另一个儿子家,把这个家扔给了华婶和根叔。
生活的煎熬让根叔的脾气却来越暴燥。我家住在华婶家隔壁。那些年,每每放学回家,总看到华婶家围满了人,不用说,肯定是华婶和根叔又吵架了。常常是华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悔自己当初不该留下来,她怨根叔毁了自己一辈子。而根叔,怒睁着一双眼睛,因为生气,眼珠子都快要从里面暴出来了,他大着嗓门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样一个婆娘,针线不会做,饭菜做不好,地里啥活也不会。看看庄上那个女人都比你强。”
众人都摇头,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只有母亲留下来,劝着华婶。我看着还在抽泣的华婶,再看看墙角蹲着的根叔,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悲哀。
春来,夏去,秋往,冬远。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随着华婶几个女儿长大,华婶家的光景也慢慢的好了起来。但华婶和根叔的关系,同一屋檐下住着的两个人,却剑拔弩张的,常常隔着墙壁都能听到他们在争吵。对于他俩当初的爱情,村里人更是当笑料一样频频提起。
终于,大女儿在外地成了家。她做月子,让华婶去陪她。其实女儿也是想让华婶、根叔分开生活,他们俩吵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让他们过过好日子。
华婶刚走了两天,一向大嗓门的根叔,却变得无声无息的,整个人看起来蔫头耷脑的,如一株失了水分的树桩,没有了任何的生机。而华婶呢,在女儿家日子也不好过。她整夜整夜失眠,吃啥也没有味口,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女儿问她,有啥不如意的?她说没了你爸的大嗓门,这生活好像一下子没了意思。而根叔呢,对于小女儿在家里做的饭菜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还是你妈做的饭合我胃口”,他说。
等女儿刚做完月子,华婶就嚷嚷着要回老家。不得已,女儿把她送了回来。
一回到家的华婶,失眠不治而郁。而根叔呢,隔着墙又听到了他的大噪门,人也好像恢复了元气,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人们惊奇地发 现,他们争吵多年的日子,也终于归于宁静了。老了的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了,一个人刚出门,别一个就满村庄找。常看到这样的景象:两个鬃发皆白的老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阳光静静洒落在他们中间,花儿一般慢慢绽放着。
K�R���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