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喧嚷的舍友陆续出门后，戴菲才最后一个走出单位宿舍，习惯性地和正在拖地的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
“听说下周有个明星要来咱们中心体检，就是不知道出不出名。”“跟咱们有啥关系，有也是院长接待，肯定见不着。”“诶，中午吃啥？”“周末去我给你推荐的那家餐厅吧。”
戴菲坐在电脑前，单手托腮，前倾着脑袋，懒散地翻看着和工作毫无关系的页面，耳边依旧循环播放着熟悉的同事的熟悉的对话。
“戴菲，等会下班了陪我们逛街吧。”戴菲直起身子，“哦好呀。”回以一个习惯性的微笑。
毕了业之后戴菲来这家体检中心5个月了，日子像流水，清淡也匀速涌动着，闲散的工作时间里，同事的碎语，下班的宿舍里，同事的笑闹，都在提醒着戴菲考医师资格证这件事，在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是学医的，进一家医院才是她的归宿。
这天不忙，3点就下班了，戴菲回到宿舍，翻看着下载了一段时间的招聘软件，在销售的职位那里不停地滑动停留。“靠，你快看这件衣服，我穿着肯定好看。”舍友尖利的嗓音打断了戴菲正在发呆的回路，她转过身，“戴菲，陪我出去吃饭吧。”一边已经对着镜子画好了妆，戴菲套上肥大的外套，“走吧。”
在体检中心里，戴菲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需要打电话卖体检套餐的时候，戴菲有时一天会和几百个人通话，各个年龄段各种音色，以及了解到各种语言发泄的方式。这是戴菲唯一能够在这份工作中得到的满足感和存在感，这至少能让她不再那么百无聊赖地盯着没有意义的体检单，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包罗万象的垃圾桶，还附加能让人愉悦功能的那一种。
又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医院来了一个拿着体检传单的年轻女孩，这个女孩是要做传单上全身体检的项目——戴菲卖出去的套餐之一。一部分基础的体检项目例如视力体重等就由戴菲负责。
女孩皮衣皮裤马丁靴褐色短发，她利落地抓了一下头发，“你们这个套餐做的人多吗？”戴菲觉得这个女孩有着和穿着不一致的温柔声线，“哦，当然了，这是我们这2个月主推的体检套餐，和很多大型企业都有合作，我先带您做一下基础体检项目。”
“我第一次做这种全身体检的套餐诶，其实平时习惯熬夜，总觉得身体早就亚健康了，啧啧。”戴菲还是报以礼貌性的微笑。
戴菲准备今天早点下班回去看一下考证和招聘，刚出门感觉身后跳过来一个什么重物，这个重物迅速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戴菲被吓得不轻。
“嘿，这么早下班了。”戴菲转头，是那个皮衣女孩。“你还没回家？”“刚在这附近溜达，回来正好碰到你了。我就住这不远，有空一起玩啊，医生。”
第一次有人管她叫医生，戴菲拿出手机，那，加个好友吧。
这个城市车水马龙，每天都有浮躁的声音和人流在窸窸窣窣，或许只是对这座城市纯粹的好奇，也或许是心里隐隐的某些念想，戴菲却和许多默默承担着来自这座城市压力的人一样，在变化着的浪潮里，捍卫着内心的某片小天地，隐忍着诸多了然于心的格格不入。
戴菲大学的时候在眼镜店兼职的时候，旁边的小店店员都是同样欢脱靓丽的女孩儿，她们可以迟到早退，每天都有着数不完的娱乐活动，她们下班的时候都会和戴菲打个招呼，“戴菲，帮我们看一下店哦，谢了。”
没什么，顺水人情，有时候她们希望把戴菲拉到自己的阵营，戴菲总会觉得，做一个光鲜的女孩太麻烦了，还是兼职赚钱凑生活费的好。
晚上6点，戴菲安静惯了的手机响起一条消息：带你去喝酒吧，顺便聊聊天。是那个皮衣女孩，戴菲给她的备注，是马丁女孩。
戴菲没去过酒吧，但是她身边的同事，嗯，不说家常便饭，也算是一日三餐里的一餐了，戴菲看到她们除了头疼就是无奈。“走啊。”晃神的几分钟，另一条信息弹出来。麻木的两点一线里，夜晚的星星让戴菲忽然想要去触碰它，想要去捡拾那些海边发光的贝壳。
皮衣女孩依旧是没有变的装束，她们在一家清吧碰头了，“其实和陌生人出来喝一杯挺好的。”“你看这家酒吧的墙面，是一个意大利艺术家的涂鸦。”戴菲象征性地环顾了一下，面对皮衣女孩的热情，却只能说出一个“哦”来。
皮衣女孩给戴菲要了一杯威士忌酸，自己点了一杯教父。
没有讲太多话，在两个小时的爵士乐的背景里，戴菲想着为啥这酒这么不经喝。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可以做些想做的事，但还是想着，我做不到吧。”一杯酒喝完，戴菲有点微醺。
“生活就是开心就好。”皮衣女孩摆了摆手。
戴菲很羡慕皮衣女孩们的潇洒，这次之后，她们经常周末会联系，皮衣女孩是个设计师，做事随性，每次见面，她都会向戴菲倾诉这一周的工作苦恼人际压力。戴菲有时是很好的倾听者，有时她会给皮衣女孩讲她一天给几百个人打电话的例子，略带抱怨地倾诉其实自己的工作不过每天都能面对不同真实的嘴脸。戴菲发现在这个爽朗的女孩面前，自己被感染地越发开怀和敢于面对自己那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憋屈的情绪。
有一次一起逛街，皮衣女孩一路都很低落，戴菲有些手足无措，路过一家糖果小店的时候，皮衣女孩看到了一串卡通软糖，戴菲抢过去结了账，戴菲说：别人送给你的糖，就会比自己买的开心很多啊。
后来戴菲知道，皮衣女孩的朋友也并不多，但为什么她们两个看似三观不太合的人能一拍即合地做朋友，她们也说不清楚，戴菲觉得皮衣女孩很真诚，皮衣女孩觉得戴菲需要新鲜感，但其实戴菲并不懂什么叫做新鲜感，她只是厌倦了脑子里只有化妆吃饭的同事。
皮衣女孩的工作越来越忙的时候，她们的联系也随之减少很多，
戴菲还在考虑自己到底要换份工作还是考证，手机响了：可能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啦，希望你多交朋友，回来见吧~
宿舍还是像往常一样嘈杂，镜子前永远都有正在化妆的人，戴菲呼了一口气，对于戴菲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下班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