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樂山莊
作者:省揚
八十年代中期,國家還是計劃經濟體製,系統內全省財務彙編輪無錫市局做莊,無錫局把會議地點安排在無錫市代管的縣級市宜興。參會人員是各市局財務科長,會計和分管領導。
宜興地處江蘇西南端,滬寧杭三角中心,風景秀麗,國家四A級景區有八個,素有陶的古都,洞的世界,茶的綠洲,竹的海洋之譽。
報到是在宜興市局,然後由一輛專供接待的大象牌麪包車送至會議地點。自帶車的緊隨其後。
會址距宜興城區十九點七公里,深藏山坳,優雅僻靜。二十分鍾車程,我們被引入曲徑通幽處,羣山環抱,參天綠樹如天然屏障,小巧玲瓏的賓館隱匿在蔥綠之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門楣上遒勁的草書“靜樂山莊”招牌,此處果然雅緻靜謐,別有洞天。山莊遠避城市喧囂,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和現代賓館渾然一體。
計劃經濟時期,江蘇的產能排在全國前列,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雖然還是計劃經濟體制,機關事業單位的例會,也能顯現成果豐碩今非昔比。每屆東道主潛意識裏遵循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安排好喫住行遊,遊覽名勝和品嚐地方特色美食,注重住宿條件的舒適性和檔次。”
宜興會址與往屆不同。吳中第一山旁的虎丘會址,讓你領略的是宋代詩人蘇東坡“嘗言過姑蘇不遊虎丘,不謁閭丘,乃二欠事。”的意境。常州市中心二十幾層的金谷大廈會址,可一覽南朝齊梁故里的現代景觀。連雲港墟溝會址與海濱浴場相鄰,擁有江蘇省唯一的天然優質海灘,沙質細膩海水清澈,可身臨其境觀賞潮起潮落和冉冉升起的旭日。鹽城望海大廈,可謂異軍突起,據說承建初衷就是要成為全市最高建築,登頂可飽覽改開十年的新鹽阜以及黃海波濤和沁入耳鼓的隆隆濤鳴。靜樂山莊則以小巧幽靜和自然景觀取勝。
安排好住宿,各地同仁爭相一睹這精巧別緻的庭院,那時雖有手機,但還沒有攝影和攝像功能,偶有人用相機拍照留影。
十點七五萬平方公里的江蘇大地,兼容吳越和楚漢人文,特別體現在語言和飲食習慣上。
當晚的迎客盛宴非常豐富,菜品頗具南方特色,品種繁多,適量而精緻,各市同行斛光交錯,接近尾聲服務員剛端上一盆湯,已有人操勺品嚐,不乏也有人問服務員這是甚麽湯呀,服務員莞爾輕語,“蛇湯!”嚇得有位北方大姐湯勺都掉進了盆里。
山莊設一會務組,宜興局秘書科全程陪同,晚宴後緊密籌劃安排景點,購買公文包和印字。(那時時興發包,印上某天某日會議時間地點。)此次旅遊景點安排是兩洞一海,兩洞是慕蠡洞和太極洞,一海是竹海。
慕蠡洞傳說旾秋戰國末期,越國將軍范蠡功成身退,西渡太湖來到宜興,改名陶朱公開創陶業。情人西施四處尋訪,終於相會於此。
據當地人介紹,慕蠡洞最初發現是鄰村村民。該洞出口隱藏在水下,某日鄰村的孩子在塘中嬉戲,臨近傍晚,塘邊有一雙孩子的鞋未被穿走,家長和好幾個村民在塘中搜尋,無意中發現水下有一碩大的洞口,遂叫來幾個大膽的壯年村民,潛入洞中,點亮松明子溯水而上,果然那個孩子早已嚇懵,分不清方向走向縱深,正蜷縮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
此段正是慕蠡洞特色部分,水路盡頭,也是全洞收官景點。該洞的驚現,由此低往高溯源而上,洞內龐大的空間讓你難以想象,洞壁包裹著千年鐘乳一片乳白色,洞頂垂懸著滴積的錐形鐘乳石,用手拍打聲如洪鍾。洞內小路委婉曲折,時而扶壁慎踏,時而豁然開闊,特別被稱作大廳的空間,可容納幾百遊客,樹干粗的鐘乳與地面相連,一柱擎天,像一巨型蘑菇氣勢恢宏。
除拾級而下的台階和配備的照明燈光為人為修繕,所有景緻均自然天成。在旱路和水路結合部,停泊著十來條遊船,用於與旱路銜接,衹可乘坐四五名乘客的小船由專人操控,遇狹窄低矮處,提醒遊客仰臥而過,此洞的空間可想而知。慕蠡洞的入口更是壯觀,隱匿在一片嶙峋太湖亂石之中,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站在那裏會讓你浮想,恍惚,感思慨嘆大自然的不可抗拒和鬼斧神工。
太極洞嚴格意義上位於安徽宣城廣德,愚以為應為宜興與廣德共有,入洞安在宜興界出洞已踏廣德土。
太極洞面的天然紋理類太極圖案而得名。早在兩千多年前即是人們遊覽勝境,據說有數朝帝王涉足,遺蹤可尋。
太極洞長約五公里,水旱相融,神奇絢麗,險峻壯觀與慕蠡洞大相徑庭,十大景觀都以“物象”命名,睹名即可知其形。
明代文學家馮夢龍《警世通言》中記載,“從來說道天下有四絕,卻是雷州換鼓、廣德埋藏、登州海市、錢塘江潮。”錢江潮,海市蜃樓如雷灌耳,太極洞亦多有耳聞,惟四絕之首雷州換鼓孤陋寡闻。
此典故源於廣東湛江,據史料記載,遠古的雷州半島蠻荒障疫,赤地千里,雖然每年有一百天打雷卻常年干旱民不聊生。先民們每年三次祭神盼雨,規模顯赫,有一定影響力。
宜興境內已開發或正待開發的洞穴有數千座,惟太極洞,宋、明時期即聲名益著,被視為人間奇景,與另三絕史料留蹤,確實值得一覽。
宜興陶和景德鎮瓷聲名顯赫名揚世界,但有本質區別。宜興陶瓷以陶土製作,有顆粒感,透氣性能好,製作茶具特佳。景德鎮瓷是當地的高嶺土,粉末細膩有極高光潔度。
宜興陶瓷集中在市區往南十公里的丁山,各市與會同仁幾乎都有涉足,一致提議一覽竹海雄姿。會務組提醒大家,觀覽竹海必須登頂“蘇南第一峰”(玉女峰),那年還沒有纜車,攀登六百多米高山還真是力氣活。
喫了早餐,我們驅車竹海,因有人知難而退,衹去了部分人。到了山腳下已沒有路可走,宜興駕駛員對我說,小車可再往上開一段,你跟在我後面就行。
剛開了一小段我就後悔了,這哪是路啊,當地人呌澗,發山洪時的通道,澗底全都是亂石塊鋪就,雜亂嶙峋,车在上面跳来跳去,不时的搁着底盘,车上的人受不了都下來步行。
過了這條“澗道”,來到一片排列整齊的板栗樹叢,前面已完全沒有路了。橫擋在眼前的高山像是一堵牆,令人窒息和壓抑,如木桶一般粗的毛竹比比皆是,真是開了眼界。稀疏的竹間小徑往上蜿蜒,沒有向導偶有護林員走過,他們腰間懸挂一竹製刀鞘,一尺長木柄砍刀,有人握在手中,有人挂置鞘間,跟他打聽從這兒爬到山頂怎麼走,要多長時間,有沒有野獸?護林員反問我們現在幾點鍾?我們告訴他剛九點,護林員告訴我們順著這條小路,應該十一點鍾可以到,有可能碰到野豬,不要去惹牠。他指著我腳上的皮鞋說穿這鞋不行。被護林員一說雅興全無,正好剛剛被亂石扎破一隻輪胎還要拆卸,衹好作罷。
好幾位穿皮鞋的也都放棄登山,好在板栗樹果實累累,原來半圓的板栗在生長期是球狀比網球小一點,類似大蒜,有人手快剛摘下就被護林員發現,警告“如再有人摘,一個罰款五塊錢。”竹海之行興匆匆來,悻悻而去。
囘到山莊,聽說護林人員獵獲一頭野豬,全體與會人員可以品嚐這意外的野味了,廚師告訴我們先要用水浸泡,要到晚餐才可享用。
晚餐也是散會前的最後一次聚餐,各市同仁依依惜別相約下屆。順便說一下野豬肉,實在不敢恭維,沒膘且柴,還有一種土腥味,倒是喫野豬肉的機會不可多得。
改革開放四十年,日月變遷,宜興已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靜樂山莊已衰敗變賣,慕蠡洞,太極洞進出洞口豎起了標識和路引,景區建起了賓館,竹海亦已架起了纜車成為著名景點。幾十年前計劃經濟的時代印記,終將隨著經歷者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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