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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十家村
最近几天,九家村的村民们之间,爆出了一个大瓜。
据说村东头吴老二的大儿子,叫大鹏的,中了癔症,在城里遍寻名医都无济于事,最后拉回了村里。
说来也怪,这大鹏回村后,吴老二也到处请大夫打针吃药折腾了好一会儿,结果没有任何效果。
据和吴老二相交甚好,去家里探望过的人出来说,这大鹏表面上看起来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两眼无神,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他娘说大鹏除了吃饭需要人喂,其他什么都不能做。乍一看就好像植物人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村里人众说纷纭,各种谣言都有。有说是因为搬家没请人看天象,占了天坑;有说是因为鬼节回去的晚,被阴差给摸了;也有说是犯了冲,丢了魂;还有说的更邪乎的,说是老吴家老大被上身了,要成大仙爷。
有好事者随便听了点八卦,便道听途说四处传谣言。于是十里八乡人人都知道郊区要出大仙爷了。
刘洋住在二十家村的大村里,他对于这些个传言很是嗤之以鼻。这都什么年代了,郊区的农村还是这么封闭传统,落后愚昧。这吴老二的老大多半是得了什么病,说的这么天花乱坠,还上身成大仙爷。
但是大仙爷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于是在一次全家晚饭后的聊天中,他问了自己的爷爷。这一问,一向沉默寡言的爷爷便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论起大仙爷的那些个传说来。
大仙爷是流行于青山城一带的说法,是指那些能够处理特殊时期的能人。反正科学管不了的事情,他们出面基本都可以解决。刘洋觉得爷爷关于大仙爷的描述中,这大仙爷其实更像是巫师或者江湖术士。本地人对于难以解释和处理的超自然事件,都会讲迷信,也就是去找大仙爷来解决。
但是与一般江湖术士不同的是,大仙爷几乎没有修炼成功的。也就是说,大仙爷不是靠自学成才的,而是因缘际会,被神仙上身后才成了大仙爷。
而上身的神仙也不是大仙爷自己说出来的,而是靠被上身后的各种表现,以及大仙爷对于这位神仙的描述,从而群众们猜出来的的。
因此,大仙爷在普通民众们心目中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因为需要大仙爷帮处理各种怪异,讲迷信,因此对于大仙爷有很深的崇拜感。另一方面,由于成为大仙爷的人都是被上了身的,因此也有恐惧感,类似与敬而远之的感情。
二十家村从来没有过大仙爷,爷爷对此一直耿耿于怀。郊区从来没有出过大仙爷。如果我们村有一个,那真的是在郊区二十多个村子里扬眉吐气。
刘洋觉得爷爷这一辈的人,对于封建迷信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因此对于大仙爷的种种描述可能掺杂了他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无知。在当下科技发展飞速发展的时代,还相信大仙爷这种无稽之谈就真的是太可笑了。
恰好刘洋的父亲和小村的吴老二是发小,两家来往比较多。现在大鹏这个样子,刘洋的爸爸妈妈得去看看。于是刘洋就央求父母带上他。
可是无论刘洋怎么说,父母就是不同意他跟着一块去。怕他被不干净的东西给跟了。
最后好说歹说,甚至刘洋拿出自己一哭二闹的本事来,父母被他闹得没办法,于是只好答应带着他一起去。不过不允许他进大鹏的病房。
刘洋很高兴,终于可以近距离来见识一下那些所谓的迷信事件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二,刘洋和父母一起提着慰问品来到了吴老二家。
说起来,吴老二比刘洋他爸还大三岁,刘洋得叫大爷。
两家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后,吴老二妻子引着刘洋父母去大鹏卧室看望大鹏去了。刘洋只得在门外隔着门缝偷看。
他们进去没多久,刘洋便听到屋子里有哭声。听起来像是吴老二妻子和他妈妈的。哭声还夹杂着几声无奈的叹息,听起来充满了无力。
沉默了一会儿,刘洋父母和吴老二两口子便出来了。
来到客厅坐下后,吴老二妻子忙着给刘洋父母倒茶。等都坐定了,大家便开始谈论起大鹏的病来。
刘洋的爸爸说,去找个大仙爷来讲讲迷信吧。再这样下去孩子就废了。
吴老二老泪纵横,他的妻子也呜咽着。连带着刘洋他妈也跟着抽泣起来。
吴老二说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种地的,从来没敢什么缺德事,咋就遇到这种事了。大仙爷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怕叫大仙爷来看不管事更麻烦。
确实,刘洋觉得大仙爷这种事不靠谱。还不如去大医院找找大夫看看。而且听他们刚才在房间里谈论起事件的前因后果,貌似是大鹏突然间神智失常闯入车流中。现在痴痴傻傻的样子多半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去看看医生多好。
刘洋爸爸听完吴老二的顾虑后,叹息这摇了摇头,对吴老二说道,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就这么等死强。真要成不了大仙爷,那就耽误了。最起码保住命。
后面又闲聊了许久,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刘洋一家拜别了吴老二夫妻。尽管吴老二夫妻极力挽留吃中午饭。但是鉴于家里有病人,也不好太好意思再打扰,便婉拒了。
在回家的路上,刘洋问他爸,咱们这周围最好的大仙爷是谁啊?
爸爸一边开车一边想了想,吐出了三个字:
凉城的。
(二)阴雨天
在刘洋的记忆中,凉城县闻名于青山城的就只有它的寂寂无名。就好像阿卡林省似的,一说起来都知道凉城县,但是问有啥特产,就需要想好一会儿。
没想到凉城特产大仙爷。
但是村里人提起大仙爷,也都说不清有啥本事。本地的大仙爷也鲜少有传言会什么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法术啊啥的。而且在刘洋后续从村里小伙伴,街头大爷的口中,他还得知了大仙爷也会死,有的甚至死的还很早;也有的会失去能力,也就是上身的神仙不上身了。总之就感觉非常随便。
成为大仙爷很随便,回归普通人也很随便,好像并没有多么神秘厉害。
而刘洋没有意识到,他很快就将目睹大仙爷的施法。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刚起床的刘洋正头昏脑涨的坐在床边发呆。许是房门没有关牢被风给吹到了,此刻他正在范头疼。
就在这时,三个小伙伴拥了进来,围在他的周围兴奋的说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从叽里呱啦的吵吵声中听出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吴老二终于下定决定,从凉城请来了大仙爷给大鹏看病。他的这三个小伙伴刚从路上过来,说是开过去三台车,锣鼓喧天的。车上插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旗子,好不热闹。
震撼于大仙爷的出行场面,以及内心对大仙爷做法的强烈好奇,刘洋立马决定和小伙伴去吴老二家。
在骑着自行车走了15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小村。吴老二家就在进小村的大路旁边。
刘洋和小伙伴们到时,吴老二家周围早就为满了人。吴老二家大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隔一会儿便会有一些本村的人从里面出来,过一会儿手里带着些东西又回去。
这种神秘感引得围在外面的人阵阵议论。有的说这大仙爷真有本事,阵仗这么大;也有的说这吴老二也是命苦,遇到这么个事;还有的说吴大鹏估计是要成大仙爷了,这次咱二十家也有光了。
人们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就算知道啥都看不到,也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他们就守在里面一样。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在大家嘈嘈杂杂的时候,突然吴老二家的大门开了。围观的人群就好像炸了一样,轰的一声四散开来。刘洋被人群裹挟着差点没站住摔倒。
人们自动的在路两边站好,每个人都踮着脚深长脖子在看着什么。小孩子夹在大人们中间啥都看不到。越是看不到就越是心痒痒。刘洋就使劲往前挤,希望能够挤到最前面。
果然,他左转右转,闪转腾挪,竟然挤到了最前面。
从吴老二家,走出来了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戴着一个夸张的面具。面具整个涂成了红色,面目狰狞,罪里还有獠牙,看起来很恐怖。戴面具的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很夸张,一只手里拿着铃铛,一只手里拿着手鼓,手舞足蹈的在最前面开路,每走一步,都有沉闷的鼓声和清脆的铃声传来。
后面跟着的人相比起来就正常了许多。穿的都是正常的衣服。就是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样东西,有老时候的烛台,酒盅,装有米的小盆子,椅子,凳子等等。
这一行二十来人在为首的面具男的带领下,向着村子西面的山梁走去。一路上有人在不停地撒着米。
围观的人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这队人去了。但是大部分人都在看着这队人消失在西边的视野中后,四散回家吃午饭去了。
刘洋非常想跟过去看看最后会怎么样。但是他的小伙伴们都要回去吃饭,所以不打算跟过去。刘洋就犯了难了。
他的父母对于他中午睡午觉有着非常深的执念,如果十二点到十三点这段时间没有乖乖的躺在床上被父母发现了,下午肯定要被一顿说。
但是好奇心又不断地趋势着他去冒险。
他很难说服自己做出任何选择。
最后,眼看着太阳下的阴凉地越来越小了,他也泄了气了。觉得跟过去很可能找不到这些人。而且大热天的,不如回家吃饭午睡起来后再过来。
于是刘洋就只能心怀难以言说的好奇,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中。
下午三点,闹钟的铃声一响,刘洋便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快速的穿好鞋子,打开了房门。母亲正在家门口和令居聊天。他推着自行车飞快的出门,径直赶往小村。
一路上他不断地打听上午的那些人去的地方。最后在出发一个小时左右,终于来到了人们指给他的地方。
那是在一个断崖上。
青山城这个地方,很少有独立突兀的山。这里的山都是连绵起伏,坡度很缓。偶尔有山谷,却也是一片。但是在小村西面被称为西梁的山梁,却又一处显得很突兀的断崖。这处断崖位于西梁靠近里面的地方,需要从山脚下出发走好久才能到。这一路上山沟较深,树林茂盛。因此家长都不许小孩子来这里玩耍,怕遇到危险。
好在现在时间距离天黑还很早,一路上都有在地理劳动的人。因此刘洋并不怎么害怕。
来到了这处断崖,刘洋能够明显感受到一丝凉意。明明是大白天,这里却照不到多少太阳。周围的山头挡住了本应照在这里的太阳。这也表明现在是下午了。
刘洋在这里四处看了看,发现地上的土里有米粒,这似乎确证了那些人来过这里。
在靠近断崖的地方,有一摊灰烬。刘洋捡了一根树棍扒拉了一下这堆灰烬,发现里面有一个香炉,还有几张没烧完全的纸张。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画着他看不懂的图画和字。
刘洋感到很失望。这个现场有点太简陋了。枉费他下午一起床就跑来这里。失落之余他看向了那个香炉,觉得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于是就把这个香炉从灰烬中扒拉出来,拎着它下了山。来到山脚的路上,他把香炉装进了车筐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太阳被巨大的山所遮住,只露了小半个出来。山下的村庄里,家家户户开始冒出了炊烟,开始做晚饭。而刘洋骑着自行车沿着山脚下的公路往回走。
快要进村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只见漫天的火烧云将天空映的通红。回头的时候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山脚下的坟堆,那里有一个人正在吃摆在坟前的供品。
(三)说不出的东西
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刘洋感觉呼吸突然就急促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是的,这不经意的回头,使他看到了今生都难以忘怀的事情。
就在刘洋和小伙伴实地看完大仙爷做法的地方,骑车返家的路上,刘洋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夕阳西下的西梁。暮色中的西梁只有山顶还沐浴在太阳的余晖中,从山顶往下直到山脚,都已经披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西梁历来都是村里埋葬死人的地方,山坡、山脚有很多墓碑。平时大白天都没有啥人烟,此时临近黄昏,就更显得阴森恐怖。
可偏偏这时候,刘洋发现在不远处的山脚,有一个什么东西,似乎在坟墓只见跳来跳去,检拾着什么东西放到嘴里。
因为天色暗了下来,加上有点远,所以刘洋看不真切。不过这个太坟头跳来跳去的东西看轮廓就很奇怪,不像是他所认识的任何村里的事物。
然而就在刘洋想要集中精力仔细分辨的时候,却不曾想没有注意到骑在前面的小伙伴骑得慢,他因为害怕加好奇不知不觉间加快了速度,一下子撞了上去。
刘洋的自行车倒了,连带着他整个人也从车上摔了下来,膝盖磕到了土路上,磨破了皮。
就在刘洋疼的龇牙咧嘴的时候,刘洋的小伙伴惊叫了一声。原来他摔车的这一幕似乎惊动了那个怪物。只见它突然间变换方向,朝着刘洋他们一行人的方向跳了过来。虽然距离比较远,但是这东西的弹跳力惊人,两三下便越过了相当远的距离,从模糊不清到已经能看清楚他的大概了。
这骇人的一幕惊得刘洋和他的小伙伴们手足无措。本能驱使着他们机械性的骑着自行车飞快向村子的方向跑去。刘洋忍着膝盖上的伤的疼痛,双脚不停地蹬着自行车。眼看这个怪物越来越近,他们离村子也越来越近了。
刘洋一边飞快的骑着自行车,一边不时偷偷瞥一眼这个怪物。不知是不是天黑的缘故,这个怪物看不清脸上是什么样子。它长者很大的手,胳膊和腿都很长和身体的比例极端的不协调。而且整个身子非常细,一边跳还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这叫声类似夜间乌鸦的声音,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眼看着怪物越来越近,离他们差不多就剩一百多米了。而且它不是跟着路一直追过来,而是穿过庄稼,树林,抄近道过来。在经过这些地方时它的速度一点也没有降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不过所幸刘洋他们也到了村口,村里人家屋顶飘出的袅袅炊烟已经清晰可见。终于,这怪物又追了一段距离之后,在村口的一颗大树旁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目送着刘洋他们逃回了村子。刘洋也不敢回头仔细看,只是一味的猛蹬脚踏板。随后他便听到从村口传来一声嘶吼。那声音凄厉恐怖。
回家之后刘洋就病了,连带着那天和他一起的几个小伙伴。他们病情统一,都是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有时候在病床上还手舞足蹈。家里大人请大夫打针吃药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带去医院也无济于事。眼看着几个孩子病的越来越重,眼睛都已经直了。村里最年长的老头给指了一条明路——去请大仙爷吧,这怕是跟上了。
于是几家人公推刘洋的爸爸为代表,村长带着刘洋的爸爸,还有村里出主意的老头,三个人在一个晚上出发,坐车去了凉城请大仙爷去了。
大概走了有两天左右,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人们正闲坐在村头的阴凉地闲聊。就听到闷闷的鼓声由远及近,初听还比较沉闷,后面越来越响。继而看到一辆大卡车,车头挂着红色的带子,中间有一朵大红花。车兜里坐着七八个吹唢呐敲鼓的。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后面跟着一辆小轿车,没有任何装饰,车身落满了灰尘。最后面跟着一辆小一点的卡车,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不知名东西。这三台车的车队从村口的公路拐下来,锣鼓喧天的进了村里来。
车队停在了村长家里。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围在村长家门口,想要一睹大仙爷的风采。从锣鼓车的车头上下来了村长和刘洋爸爸。从小轿车上走出来三个人。一个高个子司机,两个中等个子的年轻人。就在人们互相只见询问哪个是大仙爷时,车上又下来了一个矮个子,戴着眼睛的瘦子。这个瘦子身穿附近只有将死之人才穿的寿衣,戴着一幅墨镜。下了车来也没有停留一下,径直走进了村长家。
当晚几个病了的小孩家长都被叫到了村长家。村长家的院子里点了一堆火,一直烧到天命。这几个家长轮流在火堆旁守着,也不干什么,就是跪在蒲团上,每隔十来分钟便对着远处的西梁磕一个头。而大仙爷们的跟班鼓匠们便围在火堆旁,敲锣打鼓一整晚。也不知道吹得是啥,就是调调很瘆人,特别是吹唢呐的后生,吹得那叫一个起劲。而且唢呐的调调也是非常的凄厉哀怨。就和那会儿流行的港台恐怖片似得,大晚上这声音据说传到了隔壁村。有个晚上浇地的农民被吓得栽到了渠里,所幸没出啥意外。最倒霉的还要数村里的人,听着这个声音一阵晚都睡不着觉。第二天有好事者一大早去看,发现这帮鼓匠们还在吹吹打打。
这大仙爷是真有本事。本村的一个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大爷称赞道。
(四)下葬
一大早,村长家周围便比平日热闹了许多。许多本村的、外村的好事之徒赶到村长家,围在外面想一睹大仙爷是如何祛除不干净的东西的。再加上昨晚大仙爷带来的这班鼓匠夸张的表演,更是勾起了人们十足的好奇心。
不过早上鼓匠们可能受了昨晚通宵敲锣打鼓的影响,早上普遍都没什么激情了。而且没多久演奏就停了,这班人都索回屋里。村长家的院子里变得空荡荡的。
不过这并没有减消围观人群的热情。人民并没有因此散去,反而越围越多。大家都急切的想要看到大仙爷施法。
大仙爷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差不多早上十点左右,得病的几个孩子的父亲陆陆续续从家里拿了一个草人赶到村长家。眼尖的村民发现这些个草人都是用稻草扎的,不知道是不是照着孩子的样子扎的,但是很小,差不多都一尺多高。草人的头上和脚上都绑着红色的布条,胸前有一个红色的不带走,袋口扎的很紧。草人的头被黄表纸包住,额头的位置点了一个红点。
几家大人将草人拿到了院子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个像是棺材的木箱子里。
之后就又是很长时间的沉寂。村长家的院子里一直到晌午也没啥人。几个草人就在棺材里晒着太阳。
就在人们热情逐渐消退的时候,就好像感知到了大家将要散了,村长的家门开了。十多个人从中鱼贯而出,为首的身穿跳大仙的衣服,红红绿绿的非常显眼。几个鼓匠也都腰上挂上了一个红布条,就像出殡似得。得病的孩子家长每人手里有拿着一件衣服,站在放着草人的棺材边上。最后出场的是一个又高又瘦,戴着面具的男人。这个面具狰狞恐怖,就像恶鬼一样,头上还有角。面具男光着上身,手里拿着一把刀。刀把上绑着五颜六色的布条。村长端着一个装满了白米的洗脸盆。
人们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被提到了最高处。待这些人都各就各位后,面具男指着鼓匠们凄厉的叫了一声,鼓匠立马开始了演奏。不知是不是因为休息后养足了体力,这次锣鼓喧天的架势超过了昨晚。在乒乒乓乓的锣鼓声中,唢呐就如同突然炸响的烟花,尖细的声音直冲云霄,然后又陡然而下,直钻入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中。当场就有几个小孩子被吓哭了,紧紧地抱着大人的腿,背过头哇哇大哭,无论大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唢呐声响起的一刹那,面具男开始在跺脚。他把腿抬起,然后用力跺在地上,如此每两下都换一只脚。跺脚的力度让围观的人都咂舌。但是面具男好像没啥反应,搭配上摇头晃脑,依旧不知疲倦的跺着脚。
大概有二十多下后,面具男停止了跺脚,开始绕着火堆扭动。一边扭嘴里还含混不清的念着什么,手里的刀被他用在自己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做着各种诸如抹脖子等危险动作。转了几圈后,配合着唢呐和锣鼓,面具男向火堆里投入了一个什么东西。火堆哄得一下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引得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火势瞬间爆燃起来。
面具男趁着火势起来了,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将拿着的刀子伸进了火中。他的手和胳膊也几乎被火焰裹住,围观的人们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样,提到了嗓子眼。
面具男把手放在火中大约一分钟后,才缓缓的把手臂从火中挪出来。此时人们真切的看到他的手臂已经变黑了,上面皮开肉绽,现场散发着奇怪的香味,就好像过年烤猪蹄的味道。
人群一开始还吵吵嚷嚷的,这个时候已经鸦雀无声了。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村长家,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错过大仙爷的施法。这种场景不要说年轻人没见过,就连上了岁数的老年人也是闻所未闻。
这神秘惊恐的场面持续了半个小时后,随着唢呐声的停止而结束。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一点左右。围观的人们尽管因为太阳酷烈,加之中午吃饭,却没有明显的变少。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面具男的身上,特别是他那条被严重烧伤的手臂。
鼓匠们大概休息了十来分钟后,就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少了两个敲鼓的。这次好像是要走了似得,只见两个鼓匠将棺材盖上了盖。然后在盖子生用毛笔沾着红色的液体乱涂乱画了一气。然后两个人一人一边,将这个小棺材给挑了起来。面具男走在最前面,村长端着装米的盆子跟在后面,然后就是抬棺材的,棺材后面跟着拿小孩衣服的几个家长。其余鼓匠们将东西搬到了车上,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这个队伍在面具男的指挥下排了五分钟就成型了。当时间来到午后一点十五,在面具男一声凄厉的呐喊中,最前面汽车上的鼓匠们开始了演奏。汽车也缓缓发动,慢慢的在前面压着队伍的速度。面具男每走一步,就抓起一把白米向前向后撒出去。米粒落在前面的车上,后面的棺材,以及拿着衣服的家长们身上。
到了这一阶段,刚才围观的人已经有很多不敢再跟着了。只有那么七八个胆大的愣后生远远的跟着这一奇怪的队伍。
从村里通往西梁的路虽说不远,但是走路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了有两个小时,于下午三点来到了西梁。
跟在送葬队伍后面的人也不敢围过去了。只是在远处看着。
西梁的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挖了一个一米见方,深约半米的坑。队伍到了这个地方后,面具男便指挥着人群按照各自的角色站好位置。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四点多了,太阳已经开始往山的那边斜下去了。山脚已经被西梁巨大的阴影所笼罩,气温也开始不复刚才的炎热。人们普遍都感到了一丝凉意。
(五)偷窥
日已西斜,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下葬的队伍来到了西梁山脚下一个挖好的坑边。
从村里跟来的人,此时有一大半耐不住性子已经回去了。只剩下了三个村里的后生还敢远远的偷着看。
要说这三个后生,那也是村里有名的愣货,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人们迁葬修坟,都找他们,而这三个人又好勇斗狠,久而久之就成了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混子。
现在这情况要是搁别人,早就跑了。也只有他们三,还敢跟着看。不过饶是他们嘴里天天嚷嚷着这不怕那不怕,但是今天的情况太过于诡异,他们也心里打起了嘀咕。只敢远远的跟在下葬的队伍后面偷偷看。不敢贸然前往近前。
到了地方后,车上的鼓匠们都下了车,把几个挂着白幡的竹竿插在了四周,然后把小棺材打开,从里面把先前家长们扎的草人拿出来,吩咐家长们用带来的衣服把草人给包住。然后全部又放进棺材里后,将棺材给下到坑里,把一些小型的纸扎盖在棺材上。做完这些后,面具男就让众人退后。只见他将一盆褐红色的液体浇在棺材上,然后点燃了这一堆东西。
火苗从坑底呼的一下窜了上来。火势也渐渐地变大。面具男在火堆旁摇头晃脑的跳着谁也看不懂的舞蹈。几个小孩的家长跪在土坑旁,对着土坑不停地磕头。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土坑里的火熄灭了。这个时候太阳终于躲到了山梁的后面,周围也变得更暗了。
面具男看到坑里只剩火星子了,于是招呼鼓匠们一起过来,将土坑给埋了。在鼓匠们填土前,面具男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木盒子,往里面放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就把盒子给放进了土坑里。之后鼓匠们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将土坑给埋上了。
然后所有人都上了车。汽车拉着这些人往回走。回去的路上鼓匠们又开始了吹吹打打。从车头里不时还往外撒着白米。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整个西梁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坟堆里不时飘荡着几团鬼火,这些幽蓝色的火团在坟堆间穿来穿去,就好像阴间的亡灵们在串门似的。
立在烧棺材的土坑四周的白幡此刻静静地垂着。夏天的晚上没有一点风,这些白幡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气,此刻就更是如同代表着这个死亡集中地的招牌,不断的吸引着各种不洁之物来此集中。
这个时候,这一片地方,只有三个活人。
村里的那三个混混,此时正埋伏在周边,准备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傍晚他们偷窥下葬的时候,亲眼看到面具男将一个装着什么东西的木盒给放进了土坑里。他们认为木盒里可能放着大仙爷的宝贝,挖出来会值不少钱。于是他们便潜伏了下来。一直等待着挖掘的时机。
山脚下有一条土路,不时会有附近村子的车子路过。因此为了避开这些干扰,这三人便打算等到后半夜车少的时候再动手。
可是跟着看了一天的热闹,这三人都很累了。不知不觉间竟都睡了过去。好在夏天的晚上也冷不到哪儿去。三人睡着后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混混被草里的昆虫钻进衣服给咬了一口。一下子惊醒了。醒了后他使劲拍了拍身上,在地上抖了抖,确认身上没有那种虫子爬的感觉后,才猛然想到他们在这里睡觉的目的。于是他感觉用脚踢了一下身边的其他两人。其他两个人正睡得香,突然被人踢醒,心理正不爽,正要发作,却也不由而同的想到了什么。赶紧爬了起来。
三个人围在一块,掏出手表看了一下,发现现在已经是午夜两点了。再看山脚的土路上,已经没有过往的车了。现在正是夜深人静,天黑风高的时候,非常适合他们将要进行的事情。
就在三人准备从藏身地出来前往小坟堆的时候,从山谷里传出来一阵嘶吼。
这一声嘶吼显得既低沉又凄厉,就跟夜晚猫头鹰的叫声,但是却比猫头鹰的叫声多了力量感。三个人顿时头皮发麻,赶紧趴在地上,用手拨开前方的高草,仔细的观察着前面的山脚的情况。
在他们的印象中,村子四周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野兽,就算是郊区这一片,也没听说发现啥凶猛的野兽。山里的动物多是些兔子、狐狸啥的。根本不可能有能发出这种声音的野兽出没。但是这野兽分明就在山谷里,不断地嘶吼也说明它的存在。
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月光照的四周犹如拂晓。即使是晚上,能见度也很远。但就是这样,这三个村里的混混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们虽然干过很多大胆的事情,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心里直犯嘀咕。
山谷里的嘶吼终于停了。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后,三人大着胆子从藏身地出来,开始向小坟堆走去。这一路上他们走的异常小心。但好在这一段路没有再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
终于,他们来到了小坟堆边。傍晚埋上的湿土现在还没有干,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味。
因为是临时起意,加之为了隐秘,所以三人没有拿任何挖掘工具。他们打算用手挖。所幸这边的土都比较软,埋好后也没有踩实。用手挖也并没有多少吃力。三人没花多少功夫,便把土堆给挖开了。但是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翻找,都没有找到面具男埋进去的木盒子。
三人都很奇怪。也考虑过是不是还在下面。但是明明已经挖到了虚土和实土的分界线。不可能还在下面。
就在三人在土坑里翻来覆去寻找木盒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突然注意到,离他们大概二三十米的山坡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们。
其他两人正集中注意力寻找木盒子,没有发现另一人的异样。等发现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呆住了。顺着伙伴的眼光,他们也发现了那个深夜中的不速之客。
这一看,立刻把剩下的两个人也吓住了。
(六)天亮
山坡上,一个只能看清轮廓的像人一样的东西正站在山坡上。伸出一个胳膊用手指着呆住的三人。
这个胳膊看着不向任何人类的,人的胳膊不可能这么细。感觉更像是一根树枝。
当下虽然是夏天,但是挖坑的三个人都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常言道走夜路多了就会遇鬼。这三个人在村子里靠着一身楞劲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自己毕竟是年轻了。回想起很多次他们帮人迁坟掘墓时候那种无法无天,百无禁忌的时候,就有村里的老人劝过他们。但是他们那时候只觉得这些老人活了一辈子越活越胆小。鬼怕恶人磨,他们就是恶人。真有鬼也会躲着他们。
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了。这山坡之上的类人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指着他们?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想要有所行动,但是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腿脚不听使唤的在抖动,挪动不了分毫。身上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眼睛就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无法从前面的怪物身上移开。
这个时候,夜空中突然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这声音救了他们的命。僵住的身体瞬间就能够移动了。其中一个人一恢复行动能力,便拔腿就跑。可是却摔倒了。
摔倒的家伙发出了惨叫。其他两个人也先后转身就跑,但是犹如被施了魔咒,也先后跌倒了。
三人直起身子,急切的想要寻找山坡上那个怪物的身影。
可是等看清了,三人都登着眼睛张大了嘴巴。
只见那个怪物从山坡上缓缓的飘了下来。虽然是缓慢的,但是却是切实的在空中漂浮着。在月光的映射下,这怪物通体呈现惨白,头上一团漆黑,看不清是个什么五官。或者说它可能就没有五官。
这超出现实的惊悚场面当时就把一个人吓尿了。
另一个人已经神经混乱,一边拼命挪动身体一边胡乱挥舞着双手不停地抓着什么。
而另一个人则直接跪下,向着飘来的白色怪物不停地磕头。
且说张牙舞爪的那个人胡乱挥动双手,似乎是在驱赶着逐渐逼近的怪物。但是这么一顿乱抓,反而给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的心一下明亮了,脑子也清醒了。他感觉把这个东西从土里扒拉出来,这才发现是一个木盒子。就着月光他发现这个木盒子上分明有一道红色的符咒。当下也顾不及许多。仗着自己腿上恢复了知觉,心下也清醒了,迈开双腿疯狂的跑了出去。
他也顾不得朝那跑,只知道身后就是那怪物,自己是在向前跑。至于要跑到哪儿,那怪物会不会追上来,追上来他会怎么样,却是一概不管。就只是低头凭着本能狂奔。一路上他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身后的庄稼不停地倒下。自己高一脚浅一脚跑过田野,越过水渠,爬上土堆,跌落深沟。身上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疼痛感让他心里狂喜,因为这代表他现在不是在幻觉中,不是在做梦,而是实打实的还活着。
就在他充满希望的逃脱着怪物的追击时,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感觉开始下坠。还没等他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口鼻便涌进来很多水。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浮上去。但是却无济于事。越是挣扎,就越是下沉。如此几次,他没有了力气,憋着的一口气此刻也用光了,肺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把水抽进去。终于,他张开了嘴,吐出了身体的最后一口气。
农村的夏天天亮的早,总有勤快的早早的就下地劳动了。村里的二后在同龄人中也是特别的勤快,每天天刚亮边起床下地。这段时间正是给庄稼除锄草的时候,二后生不光自己的地多,而且租了别人的很多地。其中就有在西梁山脚下的。7月15刚过,虽说有着前三后四的忌讳,看他却从来不信这些。为了在中午之前能多锄几亩地,他天不早就扛着锄头出发了。
但是离地不远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发现昨天大仙爷做法埋棺材的地方似乎被挖开了。挖出的土堆旁还有两个奇怪的黑点。等一会走的近了二后生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因为他走的近了发现那两个黑点是两个人。只不过这两个人的姿势稍远点看有点诡异。等走得差不多只有五六米,看清楚现场的情况后,二后生的心脏开始突突突的狂跳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场景:
在昨天大仙爷做法埋棺材的坟包处,有两个人。坟包被人给挖开了,有一个人呈现跪姿,头低垂着,似乎是被他自己埋进了土里。他的双手还抱着埋头的土堆。另一个人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嘴里,一只到手肘前面都伸了进去。而且他的双眼流血,眼神充满了惊吓。
二后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场下的尿了裤子,转身丢了锄头,连滚带爬一溜烟往村里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喊着“死人了” “死人了”。
大早上,村长在家里正在吃早饭,汤汤水水的摆了好几碗,正细嚼慢咽的享用着,二后生风也似的从外面飘了进来,还没等村长开口,二后生便一屁股坐在了村长家的地下,靠在炕沿上,一只手垂着,一只手抓着村长的胳膊声嘶力竭的喊着:
“死人了~~~”
村长饶是在村里见多识广,也被着阵势给惊到了。端着碗送到了嘴边上,却忘了张嘴接着,粥顺着碗的边沿流到了他的腿上。随即被烫了一下的村长哎呦叫出了声,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赶紧把碗放下,把二后生给扶到了凳子上。
此时的二手书已经因为过度的惊吓也玩命的奔跑给弄得精疲力竭,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坐不住,村长没办法只能把他扶到炕上,让他靠着墙坐着。这时村里已经有很多村民下地干活,街上也有很多人在闲聊。他们目睹了二后生一路狂奔嘶吼着跑进村长家,都莫名惊骇。纷纷进了村长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村长也只知道二后生说了“死人了”三个字,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问问二后生。可二后生现在瘫坐在炕上,还处于惊吓过度之中。问啥都不说,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死人了”。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
(七)忙乱
但是好在不只一个二后生跑来村长家。
因为陆续有村民跑来村长家报告村长。这其中有说得清的,也有说不清的。不过从这些七零八落的信息中,村长和围观的人也都知道了个大概。
但是了解清晨事情全貌后,村长反而吓得腿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村里的民兵队长眼疾手快,抢上前一步扶住村长坐在炕沿上。村长靠着墙,用手抓着民兵队长的衣服,让他赶紧去把村委的人都叫上去西梁。
不一会儿,在村长的带领下,村委十来个人便坐着一辆农用车去了西梁。
车刚开到能看到昨天大仙爷施法的地方,村长便发现那里已经围了有不少人了。山脚的公路上也歪七扭八的停了些农用车。因为来之前村长吩咐会计打了报警电话,警察特意吩咐要保护好现场。所以在来的路上,村长就把任务给分好了:民兵队长带八个人去把现场周围的人给驱散,会计领两人在路口把路封了,不让人和车过来。村长和村支书带人在四周立杆子,用绳子把现场给圈住。所以车一停下来,大家伙就都奔着各自的岗位去了。
民兵队长的任务完成的比较轻松,因为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带的村委的人也都很结实。平时在村里行事也比较直来直往,因此村里的人都肯听他的话。外村的人见了也知道这人不好惹,也就老老实实让走就走了。
会计带人去了路口,用路边的石头把路口给封住了。并且还安排了一个人在这里指挥交通,告诉人们怎么改道。
只有村长和支书带的几个人看到了真实的现场。
尽管都是四五十岁见识了很多怪事异事的庄稼人,见到这种诡异恐怖的场面还是心里直突突。村长也是经历过世面的,村里谁家老人没了,轻壮年出意外都是他去处理,因此可以说死人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这样的死状他还是头一次见。
要说现场死的两个人,村长也认识。本村的无赖混混平时有多大胆他还是知道的。但是这两人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是没想到。反而让人信了那句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但是令现场所有人疑惑的是,这两人在这里干什么?而且他们平时都是三个人成群结对,干啥都一起。这里怎么只有两个?另一个呢?
本来一开始村长带人把围现场的圈子搞得比较小,但是不知怎的,明明是夏天但是以被挖开的土坑为圆心的方圆四米的地方却异常的阴冷。这一点不止村长能感觉到,其他人也都觉得是。这让守现场的几个人心里毛骨悚然。于是村长和支书一合计,把圈子给扩大了很多。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现场的保护工作就基本完成了。也就是这个时候,镇上派出所的警察来了。警笛由远及近,车停稳后。待村长看见时,发现一共来了三辆警车。
镇上派出所的警察和村长都认识。彼此寒暄了几句,带队的边招呼人开始了工作。这一天村里发生大事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附近村的村民都过来看热闹。虽然由于村委会的人和警察拦着只能远远的看着,但是这也部分满足了一些人的猎奇心理。光是现场的白幡和那个挖开的坑就引的人民一阵联想。而且前一天的大仙爷做法,当时就很轰动。所以这二人的死和大仙爷做法肯定什么关联,人们都在猜测。
到了下午,有人在河边发现了死人。村长赶过去一看,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这就是三个人中的另一个人,他们三个日常形影不离,干坏事缺德事缺一不可。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淹死在河里。
这一天折腾的是真够呛。一直到到傍晚八点,天彻底黑了后,警察才走了。村委的人也都各回各家。二后生在中午就清醒了,之后接受了警察的询问后,便放他回了家。
村长和村支书,民兵队长以及会计等一种村委的重要人物都聚在村委的办公室里,仔细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
大家都觉得这三个人的死和大仙爷做法肯定有关系。但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什么关系。村长担心的是大仙爷做完法后,得病的几个孩子暂时也没啥好转。虽说只过了一天,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得病的孩子没有好转,那村长牵头找大仙爷,以及大仙爷收钱的事可能会被孩子家长给捅出来。这样就有点脱不了干系。当然这种话村长也没敢往出说。只是附和着众人研究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本村无缘无故死了三个年轻人的事今天肯定传遍了十里八乡。对村子的名声肯定不好。
是不是咱们村里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在作怪?
角落里不知是谁起了个话头。
胡说。
支书当即予以否定。
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事,咱们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是啊。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说道。
咱们村这几年都是老死的,就没有枉死的。再说了,以前没有,就今年请过两次大仙爷,一次是吴老二他儿子,一次就是这次几个孩子得病。咱村安生的很。
是啊
咱们村一直很安定
这么多年也没啥事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村长媳妇进来给众人倒茶,一进门就被屋里的烟给熏的咳嗽。她一边倒茶一边骂
屋里都成蓝色的了,你们几个人就不能少抽点烟。是向把你们自己熏死还是把我熏死。
咳咳 咳咳
村长媳妇越说越激动,最后水都没倒完便骂骂咧咧的出去了。闹得屋子的一众老爷们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讨论到晚上十二点也没有什么头绪。最后村长暂时定了了基调,那就是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尽管已经出了这种诡异的事情,但是为了以后着想,得把祸源给查清了。于是众人一致决定凑份子再请大仙爷来村里给看看。这村里到底咋了。
商议已定,众人便各回各家了。
(八)再请
众人在村长家一阵商议后,怀疑村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凑份子让大仙爷再来村里给祈福消灾。
之后的几天,二十家村发生异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郊区。再经过好事者添油加醋的一阵传播,各种离奇的版本都出来了。
唯有二十家村的人却守口如瓶,对外村人一个字都不肯说。碰到了大家议论起来,也不过是说都是胡扯。往后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了。于是这就更坐实了谣言的可信度。
请大仙爷的事终于在农忙之后敲定了。但是村民们自从死人事件以后,天天都活在恐惧之中。村里晚上连个出门的都没有。家家户户天一黑便都锁了门,大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农忙后,村民们对于村里在请大仙爷这件事上拖拖沓沓的很是愤怒。明明之前老吴家的孩子,还有那几个小孩子的事,大仙爷说请就来了。为啥这次却这么慢呢。
村长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本来那会儿商定好请大仙爷后,他和会计第二天便去了凉城,找到了凉城县最有名的大仙爷。但是大仙爷却说村里这个方向占着天坑,不能做任何事。让等天坑转移反向才能来。但是天坑啥时候转走,大仙爷也说不清。只是让他们等信儿。
于是村长便在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下过了几个月。
立秋前几天的一个午后,村长午睡刚醒,正坐在炕头迷迷糊糊的喝着茶,会计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没等村长开口问,会计便说大仙爷回信了。立秋当天会过来。让咱们到时候准备好一些东西。边说边递给村长一个纸条。
村长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列了一些物事:
香炉、香
桌案
三个死去之人的外套
鸡血
黑狗血
用久了的杀猪刀
纸钱
...............
村长略微看了看,便觉得这个大仙爷好麻烦。
之前其他大仙爷都是自己带东西,这个大仙爷却要村里给准备。真的是岂有此理。
会计也觉得有蹊跷,和村长说这个大仙爷不靠谱。
但是村长想了想,既然已经请了,那就只能看他如何施展了。最关键的是钱已经给了,这个时候说不用了,钱可能就退不回了。
但是其他的都好说,这三个死去之人的外套上哪儿去搞啊。
原来警察在详细勘察那三个人的死亡现场后,经过调查也没有发现啥可疑的地方,现场也没有他杀的痕迹,于是便做出了自杀的结论。三人的家人虽然对这个结论不认可,但是也没有更多的证据能够证明是他杀。于是便给三个人各自举行了葬礼给埋了。现在坟头上的草都已经枯黄了。
总不能挖坟吧。村长心里琢磨着。
问问他们家里有没有以前穿的旧衣服,你去给拿回来。
村长交代会计道。
几天后,立秋前一天的上午,大仙爷带着两个随从,在会计的引导下来到了村长家。而村长也早就得了消息,在家里准备好了饭菜招待大仙爷一行。主客例行客套了几句话后,便迅速转入了正题。村长愁容满面的和大仙爷诉苦道:
我们村里的人几十辈都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凶死的。这是百十年来头一遭。您一定得给我们好好看看,帮村里的人把祸源给拔出啊。
大仙爷一口酒下肚,把嘴一抹,颇有几分把握的说道:
我刚才进村之后,发现村里西面一直有一块乌云遮天,那边的山梁深处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黑气飘出。此次既然我来了,必然给你们把祸源除掉。老弟就不用太多担心了。
大家伙一听大仙爷如此有信心,之前对他的不信任顿时消散。席间不断地有人给大仙爷敬酒,大仙爷都是一饮而尽,异常豪爽。
吃完接风宴后,大仙爷要求村长带他去现场看看。村长因为在席间看到大仙爷喝了不少酒,怕他这个时候去办不成事,所以婉言谢绝了。但是大仙爷摇摇晃晃之余,却始终坚持己见,颇为固执。没办法下村长便和会计一起,开了车带大仙爷和两个随从去了西梁。
十来分钟的路程眨眼便到了。村长搀扶着大仙爷跌跌撞撞的从山脚来到了离奇死亡时间发生的地方,由前一个大仙爷做法挖的土坟堆。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周围的荒草变黄,树叶也随着秋风不停地落下。真个现场比起事发之事更显萧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一来到这个土坑这里,村长变明显觉得这里比起停车的地方冷了许多。一股心寒从脚底直窜到头顶。令人不寒而栗。
会计凑到村长耳边,悄悄说道:
这地方太邪乎了。和大仙爷说一下,看看就得了。感觉回去吧
村长也正有此意。于是寻找大仙爷的身影。
此时大仙爷正站在土坑旁边被挖出来的土地上,闭着眼面相太阳的位置,一幅神秘莫测的样子。
村长看见这个架势,一时不太敢上前打扰。就连大仙爷带来的两个随从,也是站在远处静静站立,村长也就不再敢造次了。不过他心里始终不安,于是便向后退了五六米,离开了土坑边缘。
大仙爷就这么站了有五六分钟。村长担心他是不是因为酒喝多了睡着了。但是转念一想,站着是没办法睡着的。于是便慢慢挪动到两个随从身边,小声问到:
大仙爷这是在做什么法吗?
两个随从没有说法,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村长心下疑惑,这一帮人难道都是哑巴不成。真相转头就走,把这帮人丢在这里喝西北风。但是想归想,村长还是恭恭敬敬的等着。
就在村长在肚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时,大仙爷突然动了。他转过身来,从土堆上跳了下来,走到村长面前,指着北边永丰渠的方向说道:
这里的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死人给带到河里了。村长你得找人跟着我把它打捞出来。
村长傻眼了。
这大仙爷果然很神啊,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而且永丰渠在村子北边,通过水闸和从正东流过来的一条河汇合。如果不指明那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村长可不敢这么说。他赶紧给在村委大院的民兵连长打电话,让感觉带几个村民到永丰渠水闸等他们。
(九)搜寻
二十家村是个坐落于四面环山的盆地。从东边山脉中冲出的一条小河从村子中间穿过,由东向西而去,村里人叫它河漕。这条河的水流量随着季节的变化差异很大。夏天下雨天发洪水的时候犹如万马奔腾,河道足有二里地宽,但是到了秋冬季,便只是一条只有三四米的小河。和这条河平行着有一条公路,从北边也有一条小河在靠近村子和公路的交汇处一分为二,一部分就此汇入河漕,另一部分沿着山脚行约一里地后流至永丰渠,从永丰渠转西南方向汇入河漕。
大仙爷给村长划定的范围就是从永丰渠汇入河漕的交汇口这个地点。这里北岸是一处河滩,南岸是被河水冲刷成断壁的河岸,南北岸高差差不多有六七米。
大仙爷和村长站在南岸,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河里寻找东西的村民。这一带非常空旷,西北风毫无阻挡的直吹过来,站在高处的大仙爷和村长首当其冲。村长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大仙爷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盯着岸下面的河水。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这会子天黑的很快,河水温度较低,差不多再有一个小时河水冷的就没办法再下去了。换言之,要找东西,只能是在这一个多小时的窗口期。但是大仙爷也没有明说找的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吩咐摸到一切可疑的东西都要拿给他看。这就使得找东西的村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才算是可疑的东西?拿捏不准的人们便把从河里摸到的大件人造物品都拿给他看。不多会儿,大仙爷的脚下便已经堆了很多东西,什么酒瓶,铁锹,烂手机,秤砣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可这些东西都无一例外的遭到了大仙爷的否定。
于是在河岸下面捡东西的人们便开始了磨洋工,反正河水马上就会变得不适合人呆了。
就在这时,突然在水里的一个村民一声惨叫,跌倒在了水里。接着便哀嚎起来。
众人正因为不知所谓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变故,便都来了精神。大仙爷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赶紧从南岸一处斜坡下到河边,查看情况。
发出惨叫的村民已经被人给抬到了北岸的河滩上,现在正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其他人正围在身边。
大仙爷穿过围观的人群,来到了这名哀嚎的村民身边。只见村民一边喊疼,一边试图用手触摸脚。大仙爷赶紧查看村民的脚,发现脚上并没有什么伤口,连擦伤都没有。但是这村民的却一直喊疼。大仙爷问他 怎么个疼法,村民回答说就好像被火烧了一样。
大仙爷听到这个说法后,立刻喜上眉梢。他吩咐几个村民将这人抬回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交给了一个随从。这名随从心领神会,跟着抬人的队伍一起回去了。
然后大仙爷向其他人确认了这个村民最后跌倒的地方后,自己卷起裤腿,拿了一个抄网走进了河水中。在经过一番徒劳无功的搜索后,就见他举着抄网回到了岸上。
众人围上去,发现抄网中有一个木盒,因为长期被水泡的缘故,显得有些腐朽。
大仙爷穿了鞋,放下裤腿,然后拿出了一沓黄表纸来把这个木盒包裹住后,方才命自己的随从将其转移到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里。
最终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众人回到了村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村长正为受伤的村民担心而面色凝重,大仙爷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安慰村长不用担心。那个村民现明天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之前吩咐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村长若有所思的回答说都准备好了。
于是大仙爷便不再说什么了。众人吃完饭,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村长便早早起床,在村委会坐着,等大仙爷的吩咐。毕竟今天是大事,他们村能不能摆脱怪事,就看今天的了。
村长在村委会没坐多久,村委的一众人也都到了。会计到来后给村长带了个好消息,说是昨天受伤的村民今天好了,会计一大早看见那个人在街上和人站着。听到这个消息,村长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早上八点半左右,大仙爷终于也来了。这个时候他穿上了一身白衣,他的随从则带来了一堆孝服和麻片。随从把这些东西给众人分发完毕后,大仙爷发话让大家都穿上。
众人都很不愿意。但是在村长带头下,也都十分不情愿的穿上了。这披麻戴孝的,是要给谁送葬啊?大家心理都非常疑惑。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大仙爷要求大家都来到村委大院里。等大家都出来了,才发现大院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个棺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仙爷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大家都目瞪口呆之时,大仙爷的两个随从把棺材盖给打开了。然后大仙爷便在大家异样的眼神之下,躺进了棺材内。
然后那两个随从招呼大家都来到棺材前面按照生辰八字排好先后顺序,在随从的指挥之下,对着棺材跪拜了起来。同时另一个随从用毛笔沾着鸡血在棺材上描描画画。
来到棺材近处,村长方才发现这个棺材不是木制的,而是纸糊的。
等到14时,随从招呼大家把纸棺材给抬到了车上。之后每人手里都拿了一个白纸幡,随车一起去往西梁。
这次没有唢呐锣鼓,没有跟着看热闹的队伍。就两台车一路静悄悄的来到了西梁。等车停了,村长才发现他们又来到了最开始挖下的土坑里。
只不过这个土坑现在变大了。
众人将装着大仙爷的纸棺材从车上抬下来后,转移到了这个土坑中。然后用一个做的惟妙惟肖的外框将土坑连带棺材给罩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个坟堆是假的。
随从带着大家在假坟堆一阵哭拜,另一个随从也没闲着,端着装了黑狗血的盆子,在假坟包周围撒开。
太阳逐渐西斜。等随从招呼大家上车走时,天已经快黑了。
众人就这么波澜不惊随着随从回到了村里。
村长心里直犯嘀咕: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就在他回去之时,随从找到了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十)潜伏
深秋的夜晚天气骤凉。二十家村地处北地,这个时候西北风早就刮开了。收了庄稼的大地显得荒凉孤寂,山上的草也被秋日染黄,在激荡的秋风下显得瑟瑟发抖。
庄稼一旦收完,十里八村的人就都不爱出门了,统统窝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更有的聚在某一家开始打牌斗地主。街上都行人稀少,更不要说是这荒郊野岭了。
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有一辆车从村口出来,拐上了去往西梁山脚下的土路上。车早早的就停在了路边的杂草里。等车熄了火,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穿的严严实实的人。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村长和会计。
话说白天大仙爷做法结束后,正待众人回村之时,大仙爷的随从凑近村长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说是大仙爷吩咐的,如果临近天亮一直没动静,就让他俩把坟里埋得的大仙爷给挖出来。
村长一听当时就炸毛了,吓得连连摆手,直说不行不行。夏天那几个人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现在自己就去送死,关键还死的不明不白的。
但是随从却说了一番话,把村长给怔住了。
随从说,此事是因你请了半吊子大仙爷引起的,那三个人的死你有责任。如果你不去,这件事没解决,以后你们家都会被这东西缠着。而且大仙爷给你留下了法宝,保你不会出事。
于是村长没办法,拉着自己的心腹会计,带了两把铁锹,穿上厚厚的衣服,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来到了白天下葬的土坟堆。
村长和会计对这里非常熟悉,径直来到了一处较高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整个现场的地方,这里草比较深,但是视野良好。即使是这样的夜晚,也能够大概看清土坟堆的轮廓和插在周围的白幡。
村长和会计越好,两个人轮流盯着,会计盯上半夜村长盯下半夜。一旦发现情况便把另一个人给叫醒。临睡觉前,村长将一个黄表纸折成的符交给了会计,告诉会计要随身携带,切不可弄丢。
要说这个会计,也是村里的一号狠人。谁家红白喜事,他都去帮工,就为了混一盒烟。修坟迁坟的事他也是常客。对于那些有的没的从来不忌讳。因此村长一接到这个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说是两个人轮流盯,但是晚上在野外干这个活是真的无聊。虽然村长说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会计觉得最危险的应该是纸棺材里的大仙爷,他们两个在外面穿的这么严实能有啥危险的。
这么一想,会计觉得也可以偶尔偷偷懒。于是他的困意便上来了,上下眼皮不自觉的开始打架。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他便觉得风停了,四周变得一片寂静。刚才还能看到的东西都隐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村长在睡梦中被尿给憋醒了,坐起来准备去上厕所。靠里的手撑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摸到,这让他打了个激灵。忙转过头来看,发现会计不在了。
村长刚才还睡眼惺忪的,这会儿清醒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他四处观察,想要寻找会计的身影。
突然从后方的野地里传来了脚步声。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午夜12点了,没有人从村子方向过来这里。村长努力把眼睛睁大,试图看清来的是谁。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村长的心跳也越来越狂跳,等来到了跟前,村长才发现是会计。
知道是会计后,村长悬着的心方才放下。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但是村长和会计打了个招呼后,便也去后面的野地里撒尿去了。奇怪的是会计并没对村长的招呼做出反应,而是来到地方直接趴着了。
村长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单纯觉得是会计累了。看看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等解完手他便打算直接接班。
来到了解手的地方,村长刚解开腰带,突然前方的草丛里有了一阵动静。村长以为是兔子,便没太在意。然而这动静越来越大,直至从草丛里钻出来个黑影。这个黑影从草丛里出来后,咳嗽了几下,吐了口痰。村长发现这个咳嗽的声音和会计很像。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村长压低嗓子叫了一声:老崔
黑影立即回了一声:村长?
听到回应后,村长放下了心,解开腰带开始放水。但是却猛然想起了什么,顾不上还在撒尿,转过身冲着从草丛里出来的黑影小声说道:
“老崔你过来”
黑影听到村长的召唤,马上就向这边过来了。离近了后,村长看清了来人的脸面,确认是老崔无疑。
会计不知道村长正对着他撒尿,黑夜中也看不分明,走过来太近被村长的尿给冲到了。
村长此时因为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走了神,忘了收住。就任由大水持续放。
直到会计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时他也放完水了,于是感觉将衣服收拾好,一把将会计拉倒跟前,借着夜晚的光亮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会计后,慢吞吞的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
老崔,今晚咱两完了。
会计被村长说的莫名其妙的,反问到:
“咋就完了?发生什么了村长”
于是村长就把刚才出来撒尿碰到他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会计听完后根本不信,他觉得是村长刚醒了迷糊之下看错了。被会计这么一说,村长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于是在会计的怂恿下,两个人决定返回去一探究竟。回去之前村长特意检查了一下大仙爷给的护身符还在不在。确认都还在身上后,两个人大着胆子,蹑手蹑脚的向着潜伏的地点围了上去。
离得近了后,村长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啥都没有。
会计于是就嘲笑村长胆子小,经不住事,是迷糊了。
可能吧,村长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两人重新趴下后,村长往土坟堆那里看了一眼,只这一眼,村长便吓得一阵冷汗直冒。
土坟堆的旁边,隐隐约约好像有一个人影。
(十一)梦与现实
村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挪不动眼睛,他目不转睛直愣愣的盯着前面,拍了拍会计。
会计正在整理衣服,被村长拍了下,便看向身边的村长。然后发现村长在盯着前面,便顺着村长的眼神看去。
冷汗直冒。
不知是害怕还是无助,会计的手下意识的抓住了村长的肩膀,手指死死的插进了村长的肉里。
直到村长闷哼了一声,会计惊觉才把手拿了下来。
但是无论如何,眼前的景象绝对是两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土坟堆前。之所以能看出来是个人,是因为周围的物体都能反射出一点光,而那个物体却是漆黑一片,这样以来便凸显出了形状。
村长趴在草丛里,心理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选的这个地方。离土坟堆不远不近,周围都是草丛也足够隐蔽。可是就在他心下侥幸之时,从身后吹来了一阵凉风。
这个风不像是自然吹来的,更像是有人在你脸旁吹了口气。
村长心下大惊,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叫出声,毕竟下面的情形不明。
于是他只好大着胆子,转头朝后看。
这一看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看到了完全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
两个黑影在空中漂浮着,从后面的荒地里飘了过来。
会计注意到了村长的举动,跟着也往后看,也正好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他吓得本能的想要大喊,但是村长眼疾手快,还没等会计喊出声,一巴掌早就呼了上去,会计的大喊变成了一声闷哼。
两个黑影从二人的头顶无声无息的飘过,村长和会计甚至都能感觉得到他们飘过时带起的风。但是这两个黑影就好像没有看到村长和会计似得,径直漂浮到了土坟堆前。和之前已经在那里的黑影并排站着。
这三个黑影在村长和会计的注视下,在坟堆前站了有大概10分钟左右,然后齐刷刷的一起跪在了坟前,像手臂的物件发了疯似的在刨土。一遍刨一遍发出来令人浑身发毛的凄惨叫声。
这种声音非常尖锐,就像是猫头鹰的叫声,但是却比猫头鹰的更加细。村长想,如果这声音是人发出的,那这个人的脖子得被人掐断才能发出这么细的声音。
村长和会计一声都不敢吭,紧张的注视着坟堆发生的情况。他们害怕自己今晚如果有一点儿轻举妄动,就会步了夏天那三个人的后尘。
三个黑影刨了一阵坟堆后停了下来。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刨不动,只见他们都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坟堆,似乎是在给什么东西指示。
山谷里猛然传出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就像是电视中老虎一样的叫声。
紧接着,树在坟堆四周的白幡突然燃烧了起来,熊熊大火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亮眼。在这火光的照射下,村长和会计发现,坟堆旁站着的三个黑影原来是三个人。但是奇怪的是,这三个人都穿着死人才会穿的寿衣,而且这寿衣显得破破烂烂的,破烂的地方还露出白色的骨头。
会计用眼神给村长示意,村长点了点头心领神会。他知道会计想说什么。这三个人,就是今年夏天死的不明不白的那三个人。
事到如今,村长已经对眼前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见怪不怪了。甚至于他还安慰自己这都是在梦里。尽管心理害怕到了极点,但是村长的脸上云淡风轻。
山谷里的野兽还在不停地嘶吼,每一次都引得白幡燃烧的更为猛烈,而这三个已死之人却对这火非常害怕,凄厉的惨叫显得非常慌乱。然后再最后一声嘶吼中,三个死人身上也冒出了火苗。
火势蔓延的非常快。一瞬间便将三人全身覆盖。蓝色的火馅包裹着三人,很快便将又脏又破的寿衣给烧完了,留下三具白骨在火中不停地扭动惨叫。
山谷中的嘶吼停了,然而正片山谷却突然亮了起来,就好像西边的天亮了似的。这片光亮从山谷中缓缓的移出,从山谷口出来。村长发现大团光向着坟堆走去。这个东西应该很重。因为没走一步,大地都要震动一下。
这团光走到了坟堆前,在火中挣扎的三具白骨似乎对这团光很害怕,非常惊恐的想要逃离这里。但是这团光中却伸出了一张血盆大口,一口便将三具白骨迟到了嘴里。然后从光中霎时涌出很多的鲜血,浇灌在土堆上。
随着鲜血的涌出,燃烧的白幡熄灭了,这团光也暗了。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大地刹那间归于沉寂。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山坡上的荒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高挂的白幡在秋风的吹拂下不停地摇摆,发出烈烈声响。夜间觅食的小动物们在草丛间往来穿梭,被踩到的枯草断枝发出嘎吱的断裂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
村长疑惑的看了看天,夜晚的星星显得格外的明亮。他看向身边趴着的会计,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眼里透露着一股不可置信的神情。
远处传来了不甚清晰的声音,好像在喊着什么。村长想要听得清楚些,于是打算站起来仔细分辨。但是站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趴着还是刚才看的入迷了,连腿麻了都没有发觉,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天地顿时翻转起来。
他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支撑一下,但是手在接触到地的那一刻,却感觉到了温暖。
睁开眼,是会计老崔那熟悉的脸庞。村长眨了眨眼睛,朝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会计脸上。
村长,天快亮了。会计把村长扶起来说道。
村长感觉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5点50了。东方的天空已经白了。
原来之前的都是梦啊。
村长心下疑惑,如果是梦,未免也太逼真了吧,好像身临其境一样。
村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去拿铁锹,会计跟在身边问道:
做完做梦了没?
村长怔住了,他看向会计,会计也用急切的眼神看向他。
毫无疑问,如果那是梦境,那么显然他们两做的是同一个梦。
(十二)变故
经历了似梦非梦的诡异一晚,村长和会计两人都被吓坏了。现在已经到了和大仙爷约定好之时,但是他两却犹豫了,不太敢靠近那个土坟堆了。
最后眼看着天越来越亮,再不去怕是埋在纸棺材里的大仙爷会有不测,于是村长和会计才大着胆子各自拿着铁锹去了坟堆前。
来到坟堆前的他两看到现场这个样子后,更加确信昨晚的一切绝对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坟堆上有三个手刨开的坑,坑的边缘还有非常细的手指的印迹,地上有三滩黑乎乎的被烧焦的土,边上还零星洒落着一些类似衣服的碎片和骨头碎片。
村长和会计面面相觑。这些东西无一不印证着昨晚他们见证过得恐怖景象。现在他们只想赶紧把大仙爷挖出来,然后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只铁锹不一会儿便把坟堆上的土给挖开了,然后就露出了纸棺材的一角。
村长和会计加快动作,很快便把纸棺材给挖了出来。他两把周围的浮土清理干净后,迫不及待打开了纸棺材。
然而纸棺材里的景象却使得他两目瞪口呆。只见纸棺材里装的不是大仙爷,而是一堆混杂着烧焦的衣服、骨头的东西。
这骇人的景象使得村长和会计从头到脚直冒冷汗,会计腿一软竟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就在他俩愣在原地时,一双大手却冷不丁的拍了拍村长肩膀。
啊!村长大喊一声,转身就要跑,会计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村长辛苦了。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村长听到这一声,却冷静了不少。他听出来这是大仙爷随从的声音。于是赶忙回头寻找来人。
大仙爷的两个随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他们身后,但是他两却一直没有发现。
一个随从拿出了一根烟递给了村长,并给他点上。另一个也如法炮制给会计点了一根。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得,会计接烟的手哆哆嗦嗦,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随从直接给他塞进来嘴里。但是他的嘴也在上下打架,没夹紧烟。随从叹了一口气,直接把一根点着的烟给到了会计的手里。
大仙爷呢?
这纸棺材里的是什么?
不会是?
村里的灾祸清除了没有?
大仙爷怎么说的?
村长惊魂未定便向着随从连珠炮式的发问道。
随从自己也点了一根烟,眼神淡然的看着纸棺材里的破烂,非常平淡的解释了起来。
大仙爷已经回凉城了。留他两在这里协助村长善后。村里的灾祸已经消除。不过这纸棺材里的东西需要就地彻底烧毁,然后将灰烬给扬了。然后把从河里捞上来的盒子埋在这里地下五米深。这样便可确保村里三十年平安无事。但是三十年之后会怎么样,大仙爷也无法算到了。
听完随从的解释,村长看见了他们身边放着两桶汽油。想到昨晚可怕的事情,村长可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待着了。于是他抽了三根烟缓了缓,便招呼两个随从一起开干。会计瘫坐在地上一时半会好不了,于是村长就任他自己在一旁休息。
大约到了上午十点半左右,一切善后工作都已经完工了。四人乘坐一台车回到了村里。
随从在村长家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坐了班车回到了凉城。村长早早就起床,张罗给两个随从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亲自驾车将两人给送到了班车发车的地方。
在此后的日子里,二十家村风平浪静。没有再发生枉死之人的事情。而之前发生过得这件事,也随着当年经历过的,听说过的相继老去,而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许多年轻人从自己老一辈那听说的故事,也逐渐开始离谱。久而久之便没有什么人相信了。
一年后的初秋,庄稼大丰收。村长家也忙着收获各种农产品。村长将土豆、包菜等农作物用车拉去货栈卖。青城市最大的货栈是一个叫瓦窑的,能容的下上百台车。这里是郊区农产品的最大集散地。
村长天不早便从村里出发,这个时候村里其他去货栈的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在往瓦窑赶。之所以走这么早是为了躲路上的交警,因为村里人的农用车五花八门,各种改装。有的上不了牌,有的不屑于上牌,而且大部分超载。
来到了地方后,村长交了20块钱的入场费,便进去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了。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但是货栈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饭馆里到处都是吃早饭的,村里来的将就着喝一碗面便顶大半天。市场里来批发的小商贩,饭馆里的就吃点豆浆油条包子。
村长匆匆吃了一口,便赶紧去守在自己的农用车旁。往来的客商也有不少询问他的土豆怎么卖。这样陆陆续续的,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村长拉来的货便都卖完了。
有了卖货的钱,村长便打算中午吃一顿好的。他和村里一起来的几个人一起到市场外的一处饭馆下馆子。刚一进去,村长便觉得这个饭馆好生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几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后,大家伙点了几个菜。然后便喝着茶聊起天来。
这时候隔壁桌的一个人引起了村长的注意,村长只觉得这个人很面熟,但是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倒是这个人,发现村长在瞧他后,主动迎了过来。喊了村长的名字 。
这时村长才记起,这个人就是一年前大仙爷的随从。
熟人相见,互相寒暄了一下。然后天南海北的聊了聊。这个时候村长便好奇随从来这里的目的。随口问了大仙爷的近况。
没想到随从在听到村长询问大仙爷的近况后,一幅凝重的表情。然后他看了看村长,欲言又止。
但在村长再三询问下,随从不情愿的说出来一个令村长非常震惊的消息:
他们两在事情处理完回凉城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大仙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