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遗落在前世的梦里
潭幽。潭幽。
他又在唤我,那个身着紫衣镶金袍的男子。我看见他写满坚毅而又温柔的脸庞,浓墨如星的双瞳在一片寂静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问我,潭幽,你可记得我们“愿同尘与灰”的誓言?
我终于泪流满面。我说,子辛,等我。我很快就来。
我收拾起行囊,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的卜卦用具。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朝歌。我知道那里有我埋葬了一个轮回的爱情。支离破碎,但是历久弥新。
母亲问,幽儿,果真要走?朝歌路途遥远,需翻越数山,越过寥寥沧海方可到达。
我微笑摇头,这是女儿此生必遭之劫,母亲,您应该明白的。
她叹气,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来,幽儿,那就让为娘再为你卜一卦吧。
母亲扬起右手,十二片龟甲依次排开,突然,她原本微笑的脸顿时僵住。母亲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不妙,不妙。卦象紊乱,吉中有凶。幽儿,你要寻的人很快便会来到这里,只是,你与他今生无缘,怕是要让你空守一切了。
我跪地将龟甲渐次收于掌心,轻声说,娘,就算不卜卦,这一切,其实您也早就知道了吧。您不必打消女儿的念头,不论他来与否,女儿定是要走。这是我的命,终究在劫难逃。
母亲默默侧过脸仰头望向天空,突然间泪水涟涟。大片大片的哀伤犹如遗失的朝阳轻轻前前坠入云端。霎那间,有苏氏上空紫霞万丈,祥云翩跹,花开花满天。
二)今生无缘,空守一切
我叫潭幽,母亲是有苏氏部落最具权威的巫婆。我们有苏三氏面环山,西临沧海,神庙的壁堂上一幅九尾狐图腾,代表着有万千后代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太平日月,盛世祥年。成汤继业三百年,九州春暖绽如画。
直到某一天,有苏轼图谋反,殷商第三十二代帝王来此讨伐。一夜之间,整个部落浮尸遍地,血流成河。
他背对着众俘虏站在神庙的祠堂前,仰头望向那幅九尾狐图腾。良久,他转过头看向母亲,说,孤王屡次在梦中见一九尾狐盈盈作笑,却不知何意。听说你是这里的权威,可知此意?
母亲微微叩首,此狐前世与大王曾有渊源,今生情缘为段,故此投胎于人世,特来报恩。
哦?他轻笑,那么,何时相遇?
此时。话语间,一娉婷女子妖娆而笑。她跪叩在殷纣前,琥珀色的眸子如秋水般流光映彩,千回百转。
我愣住。是妲己。有苏氏酋长之女。年方二八,倾国倾城。
空气似乎在瞬间被凝结。殷纣的目光扫过我,最终落在妲己身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原本刚毅的眼神刹那间幻化出无数细碎的温柔,零零散散落进妲己眼底。眼前这个高大英武的男子,他轻浅的笑靥有如祠堂外一池的莲花淡淡开落。他望向妲己的眼神灼烈如火,那种执着大概是我此生都乞求不到的温暖。
我紧紧咬住下唇,双手在左右紧握成拳,心口有如刀剜,一下一下痛彻骨髓。
子辛,子辛,难道你忘了么。我是潭幽,就是那个前世执子之手,在三生石上一同写下“愿同尘与灰”的潭幽啊!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寻遗落在前世梦境里的爱,为何你在梦里不住唤我,现实却又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呢?难道,这世界上,就当真没有亘古不变的誓言么。
我远远地望着他,心凉如水。突然就明白了母亲那句话的含义。
今生无缘。空守一切。
三)沧海桑田已成梦
焚香结彩的神庙祠堂,母亲为妲己作临别前的最后一次祭典。权当是因她而保佑有苏氏从此安乐太平,在这也算代表酋长对女儿的一种祝福。
不错,妲己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彼时我们尚且年幼,母亲因用巫蛊误杀父亲的正室也就是妲己的生母,故而被弃,修神庙带我移居至此,孤独终老。
神庙后院,我拉过妲己悄声问,姐姐,那日在祠堂,你为何自愿献身?你明明与他毫无任何渊源。
她微微一笑,眼中冷光闪烁,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有苏部落原本太平无忧,只是这精力旺盛的殷纣在扫平中原后开始向西南挺进,杀我子民,坏我安宁。他来这里,不过是为寻他前世遗失的爱。我随他去,也算了却他一大夙愿。
可是……
可是什么?我不去,难道你去?!她打断我的话,凉凉地说,我妲己并非池中之物,又何苦待在这小小的有苏,错过了万千世界的一路风景。顿了一顿,她眼皮轻轻一抬,忽然又妖娆万分地笑起来,哦,当然,如若妹妹愿意,我可承报大王,带你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