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干干净净地来,清清白白地走”,传统的思想一直流淌在一代代国人的血液里。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大地上,人们用形形色色的仪式,表达着这种入世出世态度。从出生开始长头发、穿衣服、带修饰、加责任、有牵挂逐渐地苍老,越来越重,再到离开人世那天,一切就化为烟云。为了让先人了无牵挂,清清白白地走,便有了许许多多的仪式。
我经常思考为啥会留下这许许多多神秘而又神圣仪式,可能开始是人们对于逝去的人的思念,把思念的目光在他身上多驻足一下,或者想为他做些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效仿,逐渐地赋予了更多更具神秘色彩的意义。
我的老家在云南玉溪的一个村落,百年来兴衰昌败,也送葬了无数的豪杰文人,在这留下了他们的飞舞的思想和才华,每次驻足在村头,总能在呼吸间感觉到一股股古老而又深沉的倾诉,澎湃着豪气与智慧。和大多数的地方一样,我的村落每当有人去世,家人总会请来道士,为逝者剃头,剃毛,家人再一丝不苟地为他洗干净,梳妆,穿上准备好的新衣服,佩戴上他生前最喜爱的配饰物件,真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从小到大,村子里每年都会有不少的人去世,喜丧的家总会热热闹闹、吹吹打打,一家亲人把死者送上山,一路上鞭炮不停、乐声不断、脚步不停,家人则排成长队,手握贴上白纸的竹筒,下跪俯首,四个人抬着棺材,从跪着的每一个人头上经过,留下几个家人,负责把死者生前衣服用品焚烧。今天要和大家说的就是一把“剃刀”,一把给死人剃完头,随衣物一起丢弃的剃刀。
五月份,农忙的季节,田里、马路上、屋顶上到处晒满了麦子和油菜籽,丰收的季节到了。这个季节孩子总是陪着大人一起农忙,帮着割麦子、晒麦子、报堆秸秆,很累也很开心,因为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满足和丰收。像往常一样,我和哥哥帮着晒完麦子,就在大河边的马路上玩耍,旁边的大人用在扎捆秸秆,黄昏的余光,照的这片大地金灿灿,照的每一张笑脸金灿灿。我和哥哥一会帮忙,一会烧垃圾,一会刨蚯蚓,一会又在河边的垃圾堆里乱翻,心中渴望着发现宝贝,做个大富翁。突然哥哥拿出一把刀,锈迹斑斑的刮胡刀,在我面前晃了晃,把身后的树枝削断了,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争吵着要玩,可是哥哥却怎么也不给我,拿起一块石头就去河边开始磨刀。仔细回想,那把刀是原木把子,折合型老式刮胡刀,也是专门给死人剃头用的,不过用过了就会随着衣物烧毁了,不知这把怎么保留了下来。
夜色披洒下来,一天的农忙也结束了,父母呼唤着我和哥哥回家,哥哥走过来摸了摸衣服,就把刀藏在了裤兜里,告诉我别和大人讲这事。父亲推着车,母亲、哥哥和我坐在上面,过了一会哥哥说他腿疼,母亲说回家再说,不远了。回到家,哥哥自己坐在草凳子上,用手捂着脚,不敢出声,过了半小时左右,一家子收拾差不多了,才想起我哥来。我妈让我哥把裤管拉起来看看,我也凑过去看,父母半天说不出一句花来去,我则好奇地打量这眼前的景象。
洁白的小腿上,整整齐齐的牙齿印,铁青地印在小腿侧面。随着我长大,听得多了,才知道那是传说的鬼拉人的一种,那牙齿印是如此的整齐,那铁青的深痕是如此的清晰。直到现在我记忆犹新,父母也记得,也会唠家常的时候提起,母亲总说我哥从小手嫌,看见啥都捡。
整整过了一分钟,我爹赶紧跑出去,把我奶奶叫来,一进门我奶奶看见哥哥腿上的印子,赶紧叫把全身衣服脱了,仔细看了一遍,也把我身上检查了一遍,我身上啥也没有,便让母亲领着我去旁边休息。奶奶开始问哥哥:“你在外面捡什么东西了。”“没有”哥哥依旧舍不得他的小刀。在我父亲的呵斥下,哥哥终于承认从大河边捡回一把刀,从旁边的裤子里掏了出来,递给奶奶。母亲找来铁脸盆,奶奶弄了烧纸、水和树枝,一边烧一边念叨着,最后等烧完了便把刀放入盆中,用父亲的衣服给我哥穿上,便端着盆领着我哥出去了。我和母亲在家等着,过了好久也没有见回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了立马去找哥哥,看他腿上的牙印,结果一丝痕迹也没有,又是好奇又是怀疑昨天是不是假的,但是他们每个人都记得,也在教育我和哥哥以后不许碰死人用过的东西。也是从那一次起,我对老式的刮胡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每次看见就会想起那一排青色的牙印,它似乎在对我诉说着什么,让人无限遐想。也许,你也有同样的经历,也请分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