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休
师范大学中文系大四学生何休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喉头空了,气流贯通于口腔与腹腔之间。何休以为自己在做梦,死劲掐大腿,疼痛难当,忍不住大叫,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气流畅通无阻,少了一件震动发声的工具,他的声带消失了,尽管他大叫,但发出的却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何休一骨碌爬起来,冷空气立马粘过来,冻得他瑟瑟发抖。窗外的雪映照空荡的寝室。室友已经提前就业了,留下三张冰冷的空床。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五点,有一条未读短信。屏幕上的信息让他大吃一惊:“何休同学,我知道你遇到了麻烦,上午八点到办公室来找我,千万别做傻事。陈子虚。”
陈子虚教授是《中学语文教学法》的老师,全国著名“中教法”专家林乌有教授的得意门生,何休很喜欢他的课。难道他不但知道自己的失声,还知道自己有轻生的念头?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寒冷的冬日的凌晨五点,整栋宿舍都沉浸在睡梦中,何休溜进水房,洗漱完毕,又溜回寝室。六点钟是食堂开饭,这个时候,所有的学生都还捂在被子里,当他拎着饭盒来到食堂,要不是工友工作时偶尔发出沉闷响声,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失聪了。买早点不需要言语,食堂工作人员藏在口罩后的嘴,拒绝一切赞美与批评。
何休躲在寝室里吃完早点,害怕同学会来敲门。战战兢兢等到七点四十,整栋楼还是死一样的寂静。这时他才想起,今天是双休日,是大学生们难得的睡懒觉的日子。于是,他就越发感到事情的蹊跷:平常是一觉睡到大天光的他,今天凌晨五点怎么就会醒来?失声的日子偏偏落在双休日?陈子虚教授的手机短信怎么就能恰到好处地让他收到?想到这,他产生莫名的恐惧。
路上,除去几个清洁工外,只有平日里不太注意而现在却能将他击倒的标语:请讲普通话!请写规范字!
“笃笃笃”,八点整,何休有些胆怯地敲击陈教授办公室的门。
陈教授笑容可掬地打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陈教授上身只穿一件白衬衫,系着一根深灰色的领带。从空调的温度可以看出,陈教授在办公室里已经“恭候”多时了。
“何休同学,请坐。”
何休没有坐下,而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陈子虚。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桌子上为你准备了纸和笔,但你现在并不需要它,因为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陈教授紧闭双唇继续“说”:“何休同学,你刚才在想,我为什么不张嘴就能说话?现在我给你答案。”
陈教授张大嘴巴,对着镜子用长长的摄子从喉咙里掏出一块晶亮的火柴头大小的东西,放在左手心,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摇控器,轻轻一按,那个晶亮的“火柴头”说话了:
“何休同学,请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桌子上为你准备了纸和笔,但你现在并不需要它,因为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何休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陈子虚教授捏着“火柴头”来到他身边,一只手扶着椅背,另一只手把“火柴头”送到何休的眼皮底下,何休痛苦地闭上眼睛。
陈教授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何休同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留校了。从今天开始上班,见习期半年。下学期我退休,《中学语文教学法》就由你来上。我们已经根据你的声音,录制了你今后教学、工作及生活的必需用语,绝对保证你今后能成为中学语文教学界的名师。半年见习期内,你当我的助教,除听我上课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要对好口型,与歌星假唱是一回事,只不过,我们得假说一辈子……
“最后补充一句,三十八年前的今天,我在这个办公室接过林乌有教授的衣钵,三十八年后的今天,在这个办公室,会有个名叫吴用的学生来接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