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
像海啸,预警很早就已经收到了,你知道,但记不住。
直到眼看妈妈开始拿不住东西,慢慢变得虚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像目睹了真正的海啸肆虐着将一切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倒,你站在那里,无法逃脱。或许吧,台风过境后天会更明朗,但身处漩涡其中的时候,被淹没的窒息感是要一分一秒的去感受的,你是会希望着都快快过去吧,还是克制着甘愿被沉没,等着有人受不住,叫嚣着要逃开,等着海水终于安静下来,带着她离开。
跟朋友说说会好一点,但当别人安慰你“我懂”的时候,就像鲁迅说过的,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只觉得你吵闹。
你会明白,他们不懂,复习要开始了,考试就快到了。
你知道妈妈也很受打击,因为她让大家这么难过了。但是离别太痛苦,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大家一起努力的面对,也只是竭力营造着今天是这样,明天也将会一样的幻象,没有人敢肆无忌惮的悲伤。连七岁的妹妹,都能努力笑着用“巧克力”来称呼死亡,而只能在低头拥抱的时候红了眼眶。
·索尼娅
我能怎么说,维持关系很难的,再把癌症加进来,更难。
我有时候很想逃离这一切。我得经受住你正在经受疼痛的事实。你如果痛苦我每天会跟着一起痛苦,我没有办法,我治不好。我受够了,但我不能脆弱,因为我承受不起。
不能你我都脆弱。
而你没办法去坚强,因为你一直都在痛苦之中。
我认识他12年,和他在一起两年,凌晨4:30结婚,清晨7:40他离开,两年来所有的害怕、恐惧、伤痛、痛苦,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他留在医院的东西,我没办法收拾,他失手摔下来的抽屉,我也没办法将它捡起来,我前天第一次打开电视,我甚至看不了电视。我没有办法。
我说,让我试一试,试着正常一点,哪怕只有两分钟。我弯腰去找遥控器。
看见了他的拖鞋在那里。
·本
本该在你身边的人会慢慢消失,家人也不再都围绕在身边了,他们会在最后几个月习惯,朋友也会很快就换了新话题。
这样是好是坏呢。
一直处在死亡引发的绝望覆盖面积下,人人都很痛苦,这不公平,毕竟爱着的人们不应该被困在自己带来的阴影里;可要是人们逃避远离呢,觉得痛会躲是人的本能,那么只剩下自己踩着死亡线支撑到底,只剩下自己去面对恐惧,疼痛,这样的话,亲情、友情、爱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很庆幸,我没什么人可以说。
·简
我不怕死和死后的事,那不过仅此而已,我只是会去到另外一个平面。
从来没有适合死亡的时间点。我怎么能期盼我的朋友,我怎能对他们说,“参加我的葬礼不要哭”,而我光是想想我的葬礼我就要哭出来了。
我的生活多么可惜。
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