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远山潜踪。昏黄的路灯外,幽暗的街角旁,跳动的火苗,低语的人们。火焰窜动,映照着一张张岁月洗礼的脸。今夜此刻,他们是已故亲人的孩子,是卸下生活负累的思亲者。
一场秋雨,寒意渐生。山间层林斑斓,枝头红柿。秋意浓厚,人们已整理衣柜,更换衣物。寒衣时节,古时家人给边关亲人寄送棉衣。家中主妇,要把全家过冬衣物拿出晾晒。亲情难舍,即使阴阳相隔,也要为九泉之下的亲人备上衣物。
“霜华凝重秋已深,寒衣遥寄思故人。”下班路上,在老城给奶奶、外婆、母亲分别买了衣服,天地银行的冥币,金光灿灿的“金条”。
晚上,儿子陪我到院中“送寒衣”。虽然告诉自己,寒衣节该是和“亡灵节”一样,该是欣喜的,因为另一方的她们被家人惦念。但泪水止不住溢出眼眶,儿子觉察我的异常,勤快地帮忙找安放香的沙土。“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当年,沉浸在悲痛中的我是被《寻梦环游记》治愈了,才慢慢释然,领悟到生命本身就是场告别。告别天真烂漫的童年,走进意气奋发的青年,历尽艰辛走过中年,鬓发皆白享受老年。生活呀,总是在一边失去,一边得到中,让一颗心褪去青涩,盛下苦楚,放下痴念,咂摸幸福,方会豁达安然。
奶奶擅长将“瞎话”,灯影之下,奶奶悠悠的方言,把我的思绪带到淘金的矿洞,鬼怪的巢穴,大山中的巨蟒,山顶的灯烛……奶奶的语速不疾不徐,但我的心情随着情节起起伏伏,刺激又紧张,恐惧又期待。或许,喜欢读书的种子是在奶奶的瞎话里种下的吧。
我清晰地记得慈爱的外婆,拿着一个小袋子,走进我家院子,对要返校的我说:“娜,这饼干你拿着到学校吃,我不想吃。”那时,我已在洛阳读师范,是个大姑娘了。可在外婆眼中,还是个馋嘴的小孩。
母亲的离世,不只是打击,还是精神的割裂。我没有了吃过饭后,在暖阳下和她都拉西扯的时光了。没有听她讲亲戚家的诸多事情,在亲情树上,我仿佛和他们远远分离。其实,失去的不止这些,如这寒衣节的习俗,也是我在她去世后,才留心的。
存在与逝去,是个宏大命题。存在于世,就要洒脱地告别过往,愉快地过好当下,才是对逝者、对自己的最好的安排。
在这个“幽明隔两界,冷暖总凄凄。处处焚火纸,家家送寒衣”的日子里,我也希望另一个世界的她们能眉眼含笑,无病无痛,安康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