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菰,也作慈姑、燕尾草、藉姑等。白居易《履道池上作》:“树暗小巢藏巧妇,渠荒新叶长慈姑。”李时珍在书中记载,茨菇一根生十二子,如同慈母乳诸子,叶似燕尾,故此得名。与江南著名的入馔水生植物,与茭白、莲藕、水芹、芡实、荸荠、莼菜以及菱同为“水八仙”。虽说有名,但我却一直不喜,因其成菜后仍有苦味。
江南鱼米之乡,因水而富足。茨菰更是广泛分布池塘、河沟。在我家乡,即便是河港沟渠、溪流浅水,也旺盛地长满野茭白、菱角和茨菰。形似燕尾如同箭头的茨菰最是显眼,老远就能看到这儿一群那儿一伙墨绿色的茨菰顶着白花迎风摇曳。她调皮,茁壮,又绿得滋润。她遍身碧绿的样子,带着湿漉漉的水气,不输出水芙蓉的清爽与灵气。走得近了,茎上不染纤尘的花瓣,温润晶莹的黄蕊,如蹁跹的白蝶停栖,静谧中满是婉约、内敛和恬静。
秋去冬来,天气逐渐冷了起来。水塘干涸之际茨菰叶片枯败,大人们也开始挖茨菰了。挖茨菰很辛苦,烂泥费劲天气寒冷,但收获颇丰。一根茨菰十二子绝不少,顺带着荸荠、黄鳝、泥鳅甚至老鳖的意外收获,常引起一阵阵欢喜的叫喊,这也是孩子们淌着清水鼻涕也要当跟屁虫的原因。
刚挖出来的荸荠,裹了一层泥巴。拿水一冲,紫红的荸荠已开始散发着美丽的光泽了。紫红的外衣虽然好看,但要食用还需要刮去表皮,作家苏童就曾有刮茨菰的动人描写。一块碎碗瓷片最是乘手,吱吱间去了外衣,再用刀切成滚刀块。茨菰性寒微苦,荤做最是主流。因为茨菰和肉菜一起做的时候会吸进一些油脂,这样能中和茨菰本身的苦涩味道。红烧茨菰粉嫩润滑,煸炒茨菰酥脆可口。记忆中母亲做的茨菰烧肉最多。切好的茨菰色呈黄白,果体脆实,烧五花肉既好看又好吃。先将五花肉切块下锅翻炒,待炒至肉色渐成金黄时,放盐和酱油、姜片,加水没肉,烧至汤水半干,肉色渐深入味,倒进切好的茨菰块,翻炒后加水到能没肉块菰块,小火炖到汁干肉烂,撒点小葱或嫩蒜苗即可。茨菰吸饱了肉的脂香,粉嘟嘟油往往的,香气诱人,酥酥粉粉的,还有嚼劲。茨菰的芽尖软烂清香。尽管如此,但小时候的我宁愿用这汤泡饭,也不愿吃茨菰,只因茨菰余味的苦涩。
同乡作家汪曾祺先生也曾直言,他小时候对茨菰没有好感,亦因她的滋味。再后来直到汪老远离桑梓,在京城的黄昏中才倍加想念故乡的茨菰,于是他在《故乡的食物》写道,“茨菰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生命元素。”
是啊,茨菰苦,乡情更苦。这小小茨菰有着人生百味中的苦。经历过生活的种种,年长方才吃得茨菰苦,也懂了沈从文先生吃慈姑时,说茨菰比土豆“有格”的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