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还记得,桃花盛开后,长出了果实。五月,桃子青里透白,已经脆甜可口,我时常和姐姐到桃林里除草,守林。口水流了一地,也始终不敢伸手摘下一颗,只翘首巴望着待白里透红时采摘时日。
忽地我一不小心,手指便被镰刀割了一道口子,流出鲜红的血,姐姐赶忙撕下衣服的一角,替我包了伤口,然后挑了两个白透的桃子,嘱咐我坐着休息。我惊喜,又忐忑,因为这桃子是家里唯一的收入,不到成熟采摘都不敢撒娇先吃上一个。小小的手里掂着两个沉甸甸的蜜桃,我让姐姐也吃一个 ,可是姐姐干得起皮的嘴唇都舍不得咬一口,只叮咛我回家不要说吃了桃子。
蜜桃饱含着世间最甜蜜的果肉汁水,它的芳香在唇齿间一丝丝地浸透心脾。我始终难以忘记那时蜜桃幸福的味道:难以忘记那个阳光洒满山坡的日子,山风轻拂过桃树,掠过姐姐的秀发,温情荡漾在心间。
二
两年级时,上学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缝了又补的裤子裂了一道口子。回家妈妈发现不由分说找来竹条,下了狠心地抽打在姐姐腿上,身上。硬是说姐姐自己用刀子自己剪的,严词厉声的要姐姐不要在上学了!姐姐一恼怒又无奈地说:不读就不读了!从此姐姐便没再踏入学门,操持起所有农活家务活,照顾着妹妹和弟弟。
姐姐比我大9岁,据说我来到这个家后,姐姐经常洗洗刷刷到夜深,洗家里所有衣物,洗我的围兜和尿裤。被邻居误以为天天在做什么夜宵吃,特地跑到厨房看。
我觉得我三岁就开始记事了。我记得时常天还没亮,姐姐就起床劈柴,挑水生火煮饭。我往往醒得早,硬是要起床说是要去陪姐姐做饭。她每每看到我出现在厨房前,总一脸温和的笑着:平平,你怎么起这么早呀,不多睡会。然后抱我到灶前,夹出灶里的木炭,寒冷的冬天靠火笼取暖。我就烤着火,安静地看着她忙着。
我喜欢那样的冬天,那样的清晨,喜欢那样看着姐姐煮好热气腾腾的粥,抵御了整个冬季的寒气。姐姐总会先给我盛上一碗,有芋头,或者地瓜,或者大薯山药,再没有就是煮芥菜的粥。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冬季最好最丰盛的食物。有姐姐做饭的日子每天早上都兴奋地等着丰盛的早餐,那一刻我独享着姐姐的温暖。
爸爸经常戏说家里有两个盆一个大盆一个小盆,因为只有姐姐是和我一样名字都有一个平字,所以那年纪我就认为,姐姐一定是这世上和我最亲的人!
三
姐姐照顾着我成长,我却看着姐姐一路幸苦地付出。她都没能和父母撒个娇,就练就了一身干活的好手。插秧割稻除草永远最快那个,乡亲都喜欢请她干活。她做着男人的活,半夜随父亲上山伐木然后摸黑着,走过田埂,爬山涉水地硬扛着木头到十几公里的集市上卖,然后换了大米一路挑回家里。我看着她,有如铮铮铁骨,那是一种充满多少力量,吃过多少苦的身躯啊。
我看着她汗流浃背的模样,看着她豆大的汗珠落到水田里,落到大山里,落到溪河里。我看着她受过的委屈,听见她在房间里无助又无奈地痛苦。她的青春就那样埋在了无声息的泥土里;消失在大雨滂沱里;蒸发在炙热的阳光里;飘散在冷冷的寒风里。
四
姐姐生性豁达乐观,健谈,通情达理,聪明也伶俐。姐姐讲故事很是引人入胜,让人听得津津有味。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姐姐就像个领导,可以高谈论阔,挥斥方遒。倘若文化高一些,她一定是不逊色的女性。
我喜欢看着她笑的模样。姐姐有出过一次远门,回来时我诧异她变了一个模样,皮肤白皙,虽然胖了不少,我绝对觉得是那哪户富家千金呢。姐姐出趟远门回来,我高兴都想寸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听她讲她在外面发生的一切,很新鲜好奇。姐姐善于言词也总能把她在外面打工的情况说得件件欢畅。甚至在我心里她就像个明星般华丽闪亮。我期待她可以再出去,带回我未知外面的世界,或者我以为她可以过上不一样的生活,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只是在那一次出远门后,就被父母留下来,依旧每日脸超黄土背朝天。
直到那一年,冬天飘着雪花,爸爸说姐姐现在已经一条腿是别人家的了,我其实暗自开心,我想姐姐是不是可以到别人家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了。我默默地暗自祝福她。
我10岁,姐姐19。
五
又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仔细追忆,原来我一直忽略了姐姐,忽略这份最重的情感。现在重新拾起逝去的这么多时光里,她一直守护关心着我,我却已经来不及为姐姐做些什么?在所有她受苦受难煎熬的日子里,我都没能及时地送上关心和陪伴,如今倍感內疚,我觉得自己欠姐姐太多的关怀问候了。愿往后的岁月里,我们定能彼此关爱!守护姐妹间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