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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夏热刚走,秋凉临门。
在农村的秋晚,月牙早早爬上了山头,在东边的天空跟着云朵躲着猫猫。
这时,刚栽种在田里的稻苗需要河水灌溉,所以大人们一吃完饭,就得去田埂上、河道里看着,免得有人又把河水给挡了。
而我们则坐在院子外的石板凳上,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跟龙眼树上的秋蝉声,欢声笑语地做着游戏。
“大丫头,你好好在家里看着弟弟。困了,就照顾弟弟上床睡觉。”
月儿当空,天气渐渐转凉。在石板凳上嬉戏的孩童们渐渐回了家,而我们自然也回了家。这时,看完田里灌溉的母亲回来喝了一碗稀饭后,便对姐姐吩咐了一声,随后轻掩房门又出去了。
“知道了,母亲。”
一袭粉色花裙的姐姐赶忙应声,接着轻轻推开房门,探头出去看了看,见母亲确实走了,急忙回到床边摇了摇有些困意的我。
“阿弟,我跟大堂哥去摘芭乐,你去吗?”
姐姐之所以问我,其实就是想我给她跟大堂哥放风。
“不去。”知道结果的我摆摆手说,“你们每次去,都是自己吃饱了,才随便扔几个给我。”
“再者那芭乐果园是林大头家的,林大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吝啬鬼。我们若是被抓住,他非得抓着我们来找母亲要钱。”
我是被林大头抓住过的,所以我很清楚林大头的为人。其实姐姐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如果不趁着大人晚上争灌溉河水的时候去,以后想要再去偷摘那就更难了。
“弟弟,我可是答应了大堂哥的,叫你去放风的,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既然叫不动我,姐姐索性也不想去了。毕竟芭乐是好吃,但是风险太大。
“咚——”
就在我们两个决定不去的时候,大堂哥林毅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后门,敲着我家的大门,朝着我们喊:“林风,林玉,我是林毅,走啊,摘芭乐去啊。”
“不去了,大堂哥。”
姐姐轻声叹息着,隔着后门回应。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狡黠的林毅诧异问起了缘由。而他这话一语双关,一层意思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努力做到,另外一层意思是机会难得。
“我弟弟不想去,我也不去。”
老实的姐姐如实说来。
“林风,只要你给我们放风,我把游戏机借你一个晚上。”
林毅笑了,随后抛出筹码,心道:“就你弟弟那斤两,我一出手都是拿掐把捏的。”
“我去。”
一听到游戏机,什么风险我都抛诸脑后,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兴致盎然地给林毅开门。
“走!”
林毅进来,立时将游戏机递给我。我接过,立马斗志昂扬地跟着他们去往林大头的芭乐果园。
“林风,你就在破栅栏口这边看着,一旦林大头来了,就大声叫喊。”
林毅吩咐着,接着跟姐姐带着一群小伙伴从破栅栏口处慢慢地爬进了果园。
“这下有的玩了。”
看着他们进入果园,我便坐在破栅栏口对面的草丛里拿出游戏机开始玩起了游戏。
“谁?”
“你们这群兔崽子竟然敢偷摘我的芭乐,别跑,都给我站住!”
秋风徐徐地吹,吹得草丛沙沙作响。就在这时,月光下一道扛着锄头的影子缓缓走来。由于我太沉迷于游戏了,一直守在破栅栏口这边。等林大头过来,没义气的小伙伴们早已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姐姐回头来叫我。
“又是你们。”等我们姐弟俩刚从草丛里出来,就被林大头一把抓住了冷冷说道,“别的小孩子偷摘我芭乐我也就算了,就你们俩还敢来偷摘,走,跟我见你们母亲去!”说完,林大头冷冷一笑,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
“郑秀姐,你家儿子跟女儿又偷我家芭乐,这次怎么算?”
而这次看林大头那凶狠的眼神,还有气得鼓胀的腮帮,他是不打算善了。于是将我们姐弟俩送到了我们家的田埂上,押到母亲跟前。
“林兄弟,都是邻里邻居的,还是一个家族的,回头我送你几颗花菜补偿,你看怎么样?”
母亲打算跟林大头讲交情了事。
“讲交情的话,上次我已经给了林城兄弟面子了,这次我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这次,林大头铁了心要让我母亲难堪。
“那林兄弟想要怎么着,划出道来,我郑秀接了!”
既然不讲交情,就看看这林大头打的什么主意。
“很简单,要么将你家那半个猪圈让给我,或者拿十块钱补偿我果园的损失。”
林大头打定主意说着。
“就为了上次半个猪圈的问题,你林大头记恨到现在。”母亲也算看清了林大头的为人,说道,“林城在的时候,你时常哥哥长、哥哥短地上我们家吃喝,如今孩子嘴馋吃了你几个芭乐,你就这样惺惺作态。这半个猪圈可是你自己让出来的,如今要回去,你要脸吗?”
说完,母亲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讽刺着林大头。
“唉,郑秀姐,你可别胡说。什么哥哥长、哥哥短的,你们林城是抱养过来的,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林家人。”
林大头说到这里,可是将林城夫妻的痛处拿到明面来说了。
“林大头,林城可是林家族谱上有名字的,你若是再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我就告诉族长去,让他按照族规处置你。”
母亲也没有惯着他,直接威胁他。
“呸——”
“天天族长,族长地叫。你是没男人啊,惦记别人家的了。还有林城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这个林风几岁了,跟林城长得一点都不像啊,倒是像村长啊!”
林大头讽刺着。
“像你个大头鬼。”
孔子可忍,你嫂子我忍不了。于是,母亲撕下田埂上一块泥块朝着林大头面门扔了过去。
“啊——”
“郑婊子,今天没有三十块,或者你将半个猪圈还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说着,被砸中的林大头就要上前跟母亲拉扯了起来。
“弟弟,你看着,若是林大头过分了,你拿泥块扔他,我去叫村长。”
姐姐看着情况不对,赶忙跑回古厝,临走前吩咐了我一下。
“好的。”
我应声,急忙从田埂上撕下一块泥块,等候着母亲这边失利,我好补上一块。
“林大头,郑秀妹子,都给我住手。”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母亲就要被林大头扇到嘴巴,我拿起泥块就扔过去。这时,族长林山跟着姐姐过来,林大头一闪,泥块竟然砸中了族长,弄得他满脸都是泥巴。
“族长,对不起啊!”
见状的我赶忙跟族长道歉。
“林风,大伯没事的。”族长笑了笑,右手抚摸着我的脑袋接着抱起我,看向林大头跟母亲喝道,“都给我回古厝。”
“是。”
族长发话,谁都得听着。
“林大头,你啊,半个猪圈是你自愿让出来的,你现在要回去像话吗?”
听了两人各自的说词后,眉头紧皱的族长思虑了一番,率先对林大头敲起了脑袋。
“可是林风跟林玉偷摘我的芭乐怎么算?”
听得族长训话,愤愤不平的林大头却抓着偷摘芭乐这件事振振有词地说着。
“多少钱?”
族长看向林大头,也不打算惯着他。
“十元。”
林大头慑于族长威视,不敢狮子大开口,于是按照之前的说词说来。
“我给了。”
族长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十元递给他,林大头还想说什么,却顿住了,心道:“这次就当吃了哑巴亏吧。”想来,他忍住了脾气。
“那没事,我走了。”
拿了十元后,心中还愤愤不平的林大头正想走。
“站住,偷芭乐的事情完了,你造谣林城是抱养这件事,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吗?林大头,你应该知道族规是怎么处置造谣的?”
母亲叫住了他。
“郑秀姐,我错了,我给你认错,磕头。”
在这件事上,林大头犯了族里的大忌。若是母亲抓着不放,林大头可有苦头吃了,所以林大头才会这么乖巧地给我母亲磕头认错。
“郑秀妹子,林大头也不是有心的,你就放过他吧。”
至于族长自然想要息事宁人。
“好的,就听族长的。至于那十元钱,等林城回来,我让他还给大哥。”
母亲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进退,于是饶过了林大头。
“谢谢,郑秀姐。”
而林大头表面上叫着母亲郑秀姐,其实心里已经将母亲记恨上了。
“你还是谢谢族长吧。”
既然撕破了脸,这个好人就让族长做到底,随后母亲就把我跟姐姐带了回去。
“喔,母亲赢了,英雄,大英雄!”
一回到家里,姐姐就拍起母亲的马屁。
“说,谁的主意?”
母亲根本不吃这一套,对着我们两人板着脸。
“我!”
我赶忙站出来承认。
“林玉,伸出右手。”
“是!”
但是母亲不是那么好骗的,她一眼就看出来是林玉的主意,因为这丫头打小就喜欢吃芭乐。
“啪——”
母亲用戒尺打了姐姐三下,姐姐都哭成了一个泪人。
“别打了,我也有份。”
我赶忙拦住母亲。
“打完你姐姐,你,我也会收拾。”
母亲说着,又打了姐姐手心两下。
“啊——”
至于我,裤子被脱了下来屁股被暴揍了一顿,哇哇地大哭起来。
“一人一颗糖,记住了,别人的东西,不要惦记。自己努力劳动得来的,才是自己的。”
哭完后,母亲从厨房里拿开两颗奶糖,给我们一人一颗,接着语重心长地说着。
“知道了。”
而我们也确实将这教训记得牢牢的。
这时,月光倾斜而下,我们姐弟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半夜,一双温暖的手替我们盖上了被子,也承载着我们成长的梦想。
白驹过隙,时光转瞬即逝。
想当初还是小孩子的我们,现在已经是大人了。这时,老旧的古厝被推倒了,换成了三层有院子的别墅。
“记得刮台风,漏雨了,我真怕找别人租来的房子塌了,所以守了你们姐弟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而原本年轻漂亮的母亲也渐渐老了,也记不得事了,但每每说起过去的事情,她总是忧心忡忡。
“还有那次,看着家门口一条蟒蛇堵在厨房门口。为了你们姐弟能够准时上学,我硬是闭着眼睛赶它走,好在那蛇没毒。”
而她说着,说着,竟然莫名地流出眼泪。
“你们父亲出省打工,一去就是十年。十年里,我为你们姐弟操碎了心。咬我的蛇没有毒,另外一条却将林风的脚咬了,差点死去。要不是我背着他跑了十几公里的山路,去了镇上的医院,我真怕——”
都说为母则刚,又有哪个儿女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同样是被人疼出来的儿女,为了自己的儿女,却能面对如此多的艰辛跟苦难。
称自己的母亲为英雄应该不为过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还有……”
躺在摇椅上的母亲越说越激动,眼眶里都是泪水。
我想要告诉她这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
她却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亮的月牙说道:“我母亲也是这样教我的,做儿女你可以撒娇犯错,做母亲就要公正无私、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