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是个典型的口红控,她用9岁时获得的第一笔稿费买了一只小号Tangee,用她的话说“口红是女人的武器”,的确,口红是一把枪。
带着这把枪,女人便有了一副勇敢的面孔。
走在街上,几乎很少看到年轻女孩唇上没有一抹颜色,或浓或淡,裹在薄唇或丰唇上。口红是女孩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待脸部其余妆容完成,转出一截口红顺着唇形描摹,轻抿润匀后,望镜中面孔,唇色悦己,宛若凤蝶翻飞在丛中,流连不知归途。口红立即唤醒了女孩沉睡的面庞,颜色明媚,楚楚动人。即使在不化妆的日子里,女孩子们也愿意涂上少许唇膏,给平淡的面孔上增添些姿色,这抹红颜色将并不白皙的脸色稍作修饰,一改倦容。说来这样做还是为了取悦自己,带着笑容和信心,不知前方的巉岩,也能凭着口红带给我的勇气出发探险。
说到口红的颜色,我还是最喜欢自然平和的,红山茶色、樱桃水红、苹果红、西瓜红之类,稍稍有些好感的是复古大红、俄罗斯正红、豆沙色,并不是那么中意的是裸粉色、吃土色、玫红色、绛紫色这种有些偏离红的衍生色。小时候总偷着抹些妈妈的口红,有两次光明正大的用,一次是为了幼儿园跳舞,另一次是要上小学照一寸相片登记在案。涂上口红后,再也不敢说话、抿嘴和喝水,小心翼翼生怕口红吃到肚子里,以至于照片上的我,嘴略微嘟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哪如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般的吃东西,哦,掉了色,再擦就是了。十几年前,没有gvc,我也不认识tf,就偷用妈妈的那管中日合资生产的奇士美,微微带着珠光的水红色,依稀记得涂上口红后,扎着小辫子的我摇头晃脑般看自己,眼里放出的光,和那种闪烁着的惊喜,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而如今它的牌子也叫做kiss me了。
再往前推几百年,古时女子的红妆也别有一番风韵,被称为“乐府双璧”之一的《孔雀东南飞》中有这样形容女子好看的句子“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虽并未提及妆容如何生姿,但已勾勒出婷婷佳人,窈立一方的倩影。南朝诗《咏美人春游》中已点到“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美人唇妆的样子,我不知最早的点绛唇出现于哪朝哪代,但可以想象女子皓腕凝霜雪般的肌肤,配点点红唇确实美的不可名状。有位才女画出了唐蝴蝶唇妆的样式,我尤为喜欢,饱满的唇并未全部涂上染唇液,而是蘸取星星点点后用指腹或刷子晕开,多余的液体可做胭脂涂抹在两颊上,显示女子饱满充盈的红润肌肤。但我并不是太欣赏清朝时女子的花瓣唇妆,虽然点点樱桃小口,但总觉得太过妖气,不自然。
查了一下古法胭脂或染唇液的制法,是将上好的玫瑰花瓣舂成厚浆,用细纱过滤,淘澄净后将蚕丝剪好后浸泡,配花露蒸制。人工采集、加工研磨汁液、蒸成。那是耗费大量的时间、精细的心思一步一步出来的细活,好的胭脂量少珍贵,配上点清水拍到面颊上也足够用好长时间。这古香古色的小玩意儿怕是不多见了。
现在口红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批量化工生产出来的包装精美,色泽多种多样的口红已遍地都是,品牌价钱也不尽相同。甚至关于口红的一系列的试色广告,如同乱花般迷人眼睛,相差无几的颜色放置一块,宛如格式刷般略过的图像,像极了在波普艺术影响下创作出来的制品。而这背后,是某种意识形态下的社会美学风潮的带动,这时流行春季桃花妆,姑娘们脸上都映着粉红色,那时秋风渐起,姑娘们又成为梅子色的拥趸。更有甚者,却只要用一只口红来检验爱情。唉,说什么好呢。
我们总在强调美,但究竟什么是美,如何鉴别美,欣赏美,恐怕千人千言,怎么也描述不清。但我大概是知道,美需要平衡,妙龄少女本身就因其年龄、身体健康的优势占了比美的便宜,其实也无需浓厚的妆容掩盖原样。年长些的女人经霜雪后,面容虽有些憔悴,以化妆的手法修饰一番仍能优雅得体。总体上来看,所有的女人都相当漂亮。
上海,张爱玲穿着旗袍,手里拎着从杂货店里买好的口红和其他化妆品的牛皮纸袋走在街上,会不会望见身着长袍的鲁迅,片刻后,对他回眸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