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烟火人生

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尽相同。

拿我家来说,我去世的妈妈特别爱吃鱼,爱吃芸豆炖土豆、爱吃炒豇豆、爱吃炸茧蛹。她还特别爱吃粗粮,如高粱米水饭、玉米面饼子、大碴子粥。我妈不吃牛羊肉,猪肉可以吃一点,但不吃猪肉饺子,她还不吃芹菜和香菜。

我妈说我老爸特别爱吃羊肉,也特别爱吃芹菜。但是因为我妈不吃,打我记事起,到我老爸去世,我家里吃羊肉和芹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我的记忆里,我老爸特别爱用铜火锅炖酸菜和五花肉。细细的酸菜丝儿、薄薄的五花肉片儿、还有灿若辰星的大海米,烧炭的铜火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里弥漫着特有的香味……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一人一小碟蒜酱,吃着、说着、笑着……

除了铜火锅炖酸菜,在“走五七”下放的时候,每逢过年,杀年猪,我老爸还会烀大骨头。烀好的大骨头装满一大盆,老爸会挑一个肉多的大骨头棒给我,我捧着大骨头棒,全神贯注的又啃又嗦啰,老爸就在一旁看着乐……

我老爸吃东西不挑剔,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奶奶说老爸是吃四方的胃口。老爸爱做饭,他的厨艺称得上是专业水准,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也能做成人间美味。老爸常做的菜有酸菜炒粉、韭菜鸡蛋饼、干锅扒皮鱼、炸带鱼、鸡刨豆腐、苏伯汤……

老爸健在那会儿,我不怎么会做饭。他生病那年,我炖过一次红烧肉,拿给老爸吃,他尝了一下,跟我说:“肉没烂!”那是我第一次给老爸炖肉,也是最后一次,我竟然没有把肉炖熟……

我儿子一岁那年,老爸去世了。老爸去世后,老妈和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老妈十分疼爱外孙子,就怕外孙子吃的少。小时候,我儿子很挑食,老妈总是端着碗,追在我儿子后面喂,我儿子后来慢慢的胃口大开,出国前一直是个有些吨位的小胖子。

老爸去世后,做饭的重任落在我妈的肩上。我妈特别喜欢炖芸豆土豆和肉,还有茄子土豆和肉,这两个菜是我妈的拿手菜。其实,我妈并不爱吃肉,是我儿子爱吃肉。这两个菜,配上红豆米饭,特别养人。我儿子吃着这样的菜饭,茁壮成长。

为了减轻我妈的做饭压力,我义无反顾地冲进厨房,从此在做饭的路上越走越远。还记得我曾经特别排斥切肉,生肉拿在手里,软软的,粘粘的,让我特别不舒服。但是,即为人母,就要战胜各种心理障碍,儿子爱吃肉,不能总是出去吃,在家里做,切肉是第一步。日积月累,久而久之,我终于不再恐惧切肉了。

那时,我最常做给儿子吃的是咖喱牛肉,这道菜是跟我们处室的一位大姐学的。牛腩下锅,开锅炖四十分钟,加土豆块和胡萝卜块,再炖二十分钟,然后加咖喱搅匀再炖五分钟,配米饭吃,简单有营养,儿子超爱吃。关键是不用切肉,超市买来的牛腩都是切好的。

我儿子特别爱吃牛羊肉,我妈对我儿子格外疼爱,虽然受不了牛羊肉的味儿,为了外孙子,她积极支持我在家炖牛肉、炒羊肉、涮羊肉片火锅,我常常不落忍,就尽量少做牛羊肉,特别是膻味大的羊肉。

我先生在国内时,从来不做饭。他和我结婚时,基本上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他家里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十指不沾阳春水。结婚后,我发现,他连饺子皮都不会擀。所以,结婚后很长时间,我们家包饺子,都是我擀皮。

先生爱吃韭菜猪肉虾仁馅的饺子,我和我儿子爱吃酸菜猪肉馅的,我妈只吃素馅的,所以,我们家包饺子那叫一个费劲。后来,我和我儿子放弃了追求,我陪我妈吃素馅的,我儿子陪他爸吃韭菜猪肉虾仁的。

我一直觉得韭菜猪肉虾仁放在一起不好吃,但是,我先生是个犟种,出国后,若干年里,他坚持只吃这一种馅。我和儿子都是好说话的,一来二去,我们家包饺子就只包韭菜猪肉虾仁馅的。

近几年,儿子在家里逐渐有了话语权,先生因为年龄的缘故,慢慢向老父亲的人设靠拢,开始放弃自己饮食上的执念,比如,我们家现在的馅料已经实现多样化,除了韭菜猪肉虾仁,还增加了猪肉圆葱胡萝卜、猪肉白菜、猪肉大头菜、猪肉萝卜和猪肉酸菜。

值得称赞的是,我先生的厨艺在出国后有了肉眼可见的腾飞。他因为馋,学会了做很多菜,如:滑溜肚片、酸菜鱼、葱油鱼、葱油螺片、酱猪手、酱牛肉、蚂蚁上树、回锅肉、麻婆豆腐……

不得不说,我先生很有成为大厨的潜质,他做的菜很有饭店的味道,有一阵子,我觉得他不开饭馆白瞎这一身功夫了!真是四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谁曾想当初从不进厨房、文质彬彬的先生,现而今能满身烟火气,叮叮咣咣,煎炒烹炸,做出一桌子美味佳肴来呢?

我的厨艺是最近几年突飞猛进的。因为工作忙,先生没时间做饭。我于是套上先生的围裙,开始在厨房深耕。我比较爱做肉,如红烧肉、炒排骨、炖牛肉、京酱肉丝……都是儿子爱吃的菜。

有一件事很有趣,和我妈住一起的时候,我们从不吃芹菜,因为我妈不喜欢芹菜味儿。出国后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爱吃芹菜,什么芹菜炒粉儿、芹菜炒土豆片、芹菜炒豆干、芹菜炒肉、芹菜拌花生米,我吃也吃不腻,把三十几年没吃的芹菜全都吃回来了!而酸菜许是小时候吃多了,反而没有从前那么爱吃了。

从去年开始,我和先生吃饭的口味都趋于清淡了,儿子只在周末过来,平时我和先生最喜欢吃的是嫩嫩滑滑的白豆腐。记得当年,我老爸和老妈总爱骑车到几公里外的一个郊区豆腐坊,去买新磨出来的豆腐。现在,我和先生也到了爱吃豆腐的年龄,时光轮回,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过了天命之年!

年龄大了,就会时常回想过去,回想起老爸老妈还在的那些日子。老妈去世前特别爱吃麻酱,那时她已经只能吃流食。老妈一辈子不爱喝汤,最后的日子里,天天在喝汤。在喝汤的那段时光,她特别钟爱麻酱,每顿都吃一些,便觉得很满足。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开始爱上这个调味品,麻酱拌面、麻酱拌黄瓜、麻酱鸡丝,甚至做汤时也放进一小勺,就爱吃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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