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拉萨，致敬文成公主
从初中的课本上知道文成公主和亲吐蕃的历史故事。三十多年后的这个秋天，我从文成公主的出生地――山东济宁（唐朝时称“任城”）出发，一路向西，经过李唐王朝的都城长安，沿青藏线直奔拉萨。
一路上，我注视着车窗外掠过的山川、河流、戈壁、荒漠、草原、湖泊，遥想一千三百七十七年之前，李唐王朝送婚的车队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缓慢行驶在荒漠、戈壁、山谷之间，木轮的马车颠簸起伏，十六岁的文成公主一次次深情回望，大唐国都、十里长街、大明宫、大雁塔已隔万重山。西域的荒凉、辽阔远远超出她最初的想象。
跨越千年时空，我想她内心里一定彷徨过、挣扎过，毕竟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在父母膝前撒娇的孩子。然而，此刻她却肩负着唐蕃和亲的重大使命，她的抉择将左右唐蕃边陲能否长久安宁。
一路护送的父亲--------送亲御使江夏郡王李道宗一定给她讲过“昭君出塞”的历史典故，她一定比任何人更能理解王昭君，理解她马背上弹奏一曲《琵琶怨》凄婉幽怨的心境，两人虽然相隔六七百年，一个向北和亲匈奴，一个向西和亲吐蕃，但是二人的心是相通的。王昭君在泪别西汉故土时留下了“平沙落雁”的美丽传说，文成公主在青海湖东岸的赤岭上毅然摔碎“日月宝镜”，斩断对故土亲人的深深眷恋和万般情丝，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西出阳关的漫漫长路，留下了“日月山”、“倒淌河”的凄美故事。如今的日月山下，文成公主庙依旧经幡飘飘，青烟缭绕。
进藏途中，文成公主在青海的玉树停留了半年之久。淳朴善良的玉树藏民对来自大唐王朝的美丽公主给予了至高的礼遇和热情，让鞍马劳顿、风尘仆仆的文成公主十分感动，决定在玉树驻留些时日。她亲自教藏民妇女纺纱织布，并让随行的工匠传授谷物、蔬菜种植技术和如何酿酒、造纸，极大地促进了玉树地区的经济发展，改善了当地藏民的生活水平。玉树民众感恩她，认为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为她建造了规模宏大的文成公主庙。时至今日，文成公主的塑像端坐在狮子莲花座上，庙里酥油灯昼夜长明，春夏秋冬香火不断，寄托着人们对她的崇敬和思念。
从长安到逻些（今拉萨）六千多里的崎岖山路，送婚的车队走了整整两年。直到公元643年，文成公主才抵达逻些，吐蕃王朝为她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松赞干布为了表达对文成公主的宠爱，专门为她在拉萨的红山上修筑了一座九层宫殿--------布达拉宫（吐蕃王朝灭亡后，大部分毁于战火，今天的布达拉宫系十七世纪开始历世达赖喇嘛所重建）。
今天，我作为文成公主的东鲁任城“老乡”，漫步于拉萨的大街小巷，一次次仰望雄伟壮丽、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我从心里虔诚地向文成公主致敬。
当我一步一个台阶缓缓登上布达拉宫重重叠叠的巍峨宫殿城堡，想象着一千三百多年前，文成公主曾经在这里遥望夕阳下的拉萨河，拉萨河一刻不曾停息，哗哗的流水润泽这离天最近的日光城；文成公主曾经环顾晨光里的一座座青山，为环城的八座山峰一一起上美丽的名字，这些山名一直沿用至今。从布达拉宫的精美壁画中，我看到了文成公主美丽、端庄、华贵的面容，这些色彩鲜艳、构图精巧的壁画再现了当年唐太宗五难吐蕃婚使禄东赞的故事，文成公主进藏一路遇到的艰难险阻，以及抵达拉萨时受到热烈欢迎的场面。布达拉宫的最高点法王禅定宫，是布达拉宫的早期建筑，松赞干布曾经在这里静坐修法，佛堂内依旧供奉着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和丞相禄东赞的塑像。
今天，我置身拉萨著名的八廓街，瞻仰佛教圣地大昭寺、小昭寺，感受当地藏民一遍遍转动经筒，那些来自千里之外的佛教信徒匍匐在地磕着等身长头，他们的虔诚令我心灵震撼。此时此刻，我从心里虔诚地向文成公主致敬。
是她从长安携带佛塔、经书和佛像入蕃，为藏地播下了佛教的种子；是她决心建寺弘佛，协助松赞干布建造了吐蕃式殿宇“大昭寺”、汉式庙宇“小昭寺”；大昭寺前，她和松赞干布亲手栽植的柳树历经千年风雨依然葳蕤茂盛，彪炳汉藏史册的“甥舅同盟碑”就立在“公主柳”旁。随文成公主一同进藏的释迦摩尼十二岁等身像，早已尊为藏地佛教的至高圣物，供奉在大昭寺大殿的正中央，成为一代又一代藏民虔诚信仰的根。
藏族人说“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此话不假。当时的逻些，还只是群山环抱里的一片沼泽地，松赞干布的吐蕃王朝刚刚确定在这里建造都城。大昭寺就是用羊驮土填平沼泽地建造而成的。大昭寺建成后，以大昭寺为中心逐步扩大至小昭寺、八廓街、布达拉宫方圆一两公里的区域，藏族人把这一区域称为“惹萨”，意为“圣地”，这就最初的拉萨。
今天的拉萨，布达拉宫、大昭寺、小昭寺不仅仅是标志性建筑，更是这座城市的历史，这座城市的魂，同时也是世界文化的宝贵遗产。而这些 无不与文成公主有关。
在拉萨，在西藏，与文成公主有关的传说故事很多。藏族的史书用大量篇幅来记载文成公主的事迹。据记载，文成公主不喜欢吐蕃人把脸涂成赤褐色的“赭面”习俗，松赞干布下令禁止吐蕃人赭面，藏族姑娘才得以在众人面前展现美丽容颜。在鲁藏布江大峡谷，我曾看到一株巨大的桑树，树枝上系满哈达，据传是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亲手所植。正是那一时期，吐蕃从中原引种了桑树，文成公主教会了藏南和林芝地区的藏民养蚕、纺纱、织锦。我不知道，今天藏民敬献圣洁的哈达时会不会念起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在松赞干布的宠爱下生活了不到十年。公元650年，松赞干布去世，与文成公主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二十六岁的文成公主留在了吐蕃，始终没有回到过故土。直至公元680年，五十六岁的文成公主在吐蕃去世。
遥想当年的文成公主，守着一盏清灯静心礼佛，慢慢打发着孤寂而漫长的岁月，夜深人静、月明风轻之时，她是否思念数千里之外的父母亲人，是否忆起在东鲁任城的童年时光，是否怀恋大唐皇宫里与姐妹们在一起的热闹非凡？
今天我们看到的小昭寺不同于大昭寺，小昭寺大门朝东，那一定是她寄托对家乡父母的思念。
我想轻声告诉文成公主：在你出生之地东鲁任城，大唐骄子李白曾经在此长久定居，如今在城南的太白湖中，任城的老乡为你立起了高高的塑像，你在藏传佛教中被尊为“绿度母”（菩萨）的化身，在太白湖中，你已成为众人心目中的观音。
～《进藏散记》（四）
～ 见林 2018.10.1 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