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于2018年12月2日走了！
15岁！
接到翠花病危的消息我正在西班牙，家里人问什么时候回，她太难受了。
我几乎没有考虑，安乐吧，不要等我。
翠花大约12岁左右，耳朵、眼睛都慢慢模糊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与她告别的准备。
只是准备做得再充分，离别都显得很突然。
临出门我和翠花还闹了个不愉快。
我收拾行李准备来西班牙，她不像以前那样跳进行李箱耍赖，她跳不动了。她老在我脚边转悠，我踢了她一下叫她不要捣乱，一会工夫我发现行李箱旁边有泡尿。我骂翠花一把年纪了报复心还这么强。
翠花是我家养的一只博美犬，女的。叫翠花是想着名字土点好养活，其实，翠花从长相到性格都不太“翠花”。
十五年的陪伴
从2004年开始，翠花陪伴我们近十五年。
十五年是什么概念？
最直观的解释是，一个皱巴巴几斤重的婴儿长到15岁，站在你面前比你还高，还结实。
十五年是怎样的陪伴？
我想，那是一种习惯。
十五年的需要和依赖，养成了太多的习惯。
比如，习惯了深夜回家有个热乎乎的身体滚进你怀里腻歪；习惯了每次买肉的时候再买根骨头；习惯了撸着她p t r的毛，顶着她湿漉漉的鼻子，骂些操蛋的事；习惯了不舒服时总有双眼睛在床边巴巴地望着你……
有次我吃了感冒药躺在沙发上，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脚底板痒痒的，翠花用爪子饶我，我一脚把她踢下沙发，这次她没有吼我，挨着沙发呼呼大睡。她是怕我死了吗？
想起小时候妈妈病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我害怕她死，就死劲盯着被子，被子动我就放心写作业，被子好像不动了，我拿张纸在她的鼻子下试探有没有气出，妈妈给痒醒了，臭骂我一顿，说生个病也不得安生。那顿骂我现在还记得，很爽。
昨天，啤酒跟朋友喝酒喝高了，我跟他吵架，他突然捂着脸哭了，一个大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啤酒肯定想起翠花了，以往我跟啤酒吵架，翠花冲过来就攻击我，像个撒野的泼妇。现在属于她的那个角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翠花会唱歌
我跟翠花是有沟通的，沟通渠道主要靠唱歌。
翠花会唱歌，其实，猫狗都会唱歌，唱歌是它们求偶的表达。翠花唱歌除了本能，还有意识。通过唱歌我知道她喜欢谁，爱吃什么，去不去外面溜达等等。
是偶尔发现她会唱歌的。
那天我忘记为什么事情高兴了，一进门抱着翠花又叫又跳，她突然也跟着我喊叫起来。
我唱一句她伸长脖子回应一句。
我用唱腔喊她认识的狗狗名和熟悉的人名，她嗷嗷地有节奏地跟着起哄。
我发现每次唱到麦克时，她都会飙高音，伸长脖子直直的往后仰，我真怕她撑不住地翻倒过去，她不会是喜欢麦克吧？
高考那年，儿子好像谈恋爱了。没人的时候，我唱那个女孩的名字，看翠花的反映。据我观察，儿子专门借遛狗的名义去约会。
我唱着女孩的名字，翠花的唱腔总在低音区晃荡，我拿不准翠花的意思，儿子到底有没有跟女孩来往？
脾酒说我瞎扯，把翠花当间谍。
多年后我问儿子，他早恋的事翠花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知道啊，那女孩特别喜欢翠花。
翠花不是间谍，是共犯。
翠花选择做公主
翠花一直是姑娘，没有孩子。
翠花讲究，挑食，不合群，如果是人，翠花应该是个精致的上海女人。
给翠花一根骨头，她叼着满屋转，一定要找一个有垫子又干净的地方，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啃。像老式上海女人，吃个泡饭也要吃出西餐的排场，要有洁白的桌布，轻柔的音乐，一口一口没有声响地把泡饭吃完。
前面说过翠花喜欢麦克，麦克是一条牛高马大的边境牧羊犬，男的。从外形上看他俩根本不般配，翠花用上吃奶的力也只能够到麦克的大腿。
麦克也喜欢翠花，每次见到翠花，麦克都会躺下来，随便翠花在他身上磨蹭，麦克对翠花更像是父亲对女儿，不是情爱。翠花只喜欢麦克，找谁交配都不干。
麦克家搬走后，翠花开始相亲，但每到关键时候翠花就不干了，不是逃跑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最后，翠花选择做了公主。
我撸着翠花的毛说，早知道下凡找不到对象，你就不该来的。
翠花老了
曾经有好多年，我是看翠花的表情开火炒菜的。
翠花只要跳上放在门口的穿鞋凳，做出随时要扑出去的样子，我就知道可以炒菜了，家人十分钟内会到家，百试不爽。
最后几年这个办法不灵了，开门走到她跟前，要动动她才反应过来，勉强做几个动作敷衍一下主人。
看着翠花从鲜活的生命到老朽，到死亡的整个过程，像目睹微缩版的一个人的一生。
爱惜身边的人，要学习如何生存，也要学会怎样面对衰老和尊重死亡。
早两天收到新疆寄来的快递，一个红色的羊毛垫子，那是我买给翠花过冬的。
垫子到了，翠花却因为突发感冒引起器官衰竭，走！了！
一直都认为来日方长，忘记了还有戛然而止。
感谢翠花十五年来的陪伴，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