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如一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厌烦,同一种风景走多了也失去了起初的兴致。路边的矮墙,矮墙上趴着的绿植,绿植托着的出墙红花。也并非全是红花,还有黄的、白的、粉的。花与花除了颜色也各不相同,有大的、小的、零碎的、一簇一簇的。昨天的跟今天的没有什么变化,想来是因为这个时间段该开的都开了,该落的,也没犹豫吧。今天的可能跟明天的也没什么不同,除了墙角一片片谁也不挨着谁的,已经枯萎了的花瓣,无人关心的落红注定越积越多。
教堂还是那个转角的教堂,只是前几天才发现,我认为的那个花园原来是块墓地。一座座孤零零的墓碑像是暮古老人的脸颊,满是沧桑。还像是久病未医站立不稳的病人,有前倾的,后倒的,坡脚的,还有趴着的,躺着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比理还乱的愁丝都让人生厌。就连哥特式建筑的教堂,也在清早带着几分暮气沉沉。
我今天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让其屈尊降下法咒,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暗纱,不管看什么都是没来由的混沌。
尤其是中午。
天气不错,教室有点热。老师讲完考试要点,同学们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考试的,角度很刁钻。即便如此,还是被老师的老谋深算打败了,回答的可谓是滴水不漏。午饭也跟往常一样,农夫烤鱼,半条,一杯热茶,一碗米饭。
吃完饭,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我第一次出现,看到图书馆的门会感到恶心。进门,刷卡,走第二道闸门,左转,进电梯,按五楼,最后再找个位置坐下,打开电脑。这些步骤在脑子里瞬间闪过,竟在心里滋生了一抹恐惧。
五楼是恐惧的,像是置身什么不知名的野兽腹中。灰黄的墙壁是它的皮,包裹着陈旧的书架,书架上棕色的书皮裹挟着诡异扭曲的文字。通风管道的隆隆声是它粗鲁的喘息,时而飘过后颈,时而溜过脚腕。电脑的白,白的刺眼,白的病态,像是死鱼的肚白。
不能进去,实在不能进去 。抽出已经跨进野兽口中的半只脚,疾步往家逃去,生怕下一秒它会扑上来。就算走了很远,还是能闻到它口中令人作呕的腥臭。稍微回过神来,已经走了一半路程,抬头便是教堂,还有零散的墓碑。
这一刻莫名生出些孤独。虽不能举杯敬明月,但与头顶孤零零的太阳,也算是对影成三人。看来我的处境还不算落魄,倒也有了几分慰藉。
有意思的是,面对异国他乡的孤独,最焦急的还真并非是我,而是远在祖国的父母。要么说最懂孩子的是父母呢,用爸妈的话讲:你一撅屁股,我都是知道拉啥屎。当然现在不这么说了,换了些相对文雅的词句。
就像是这次,我也只是在心里有些迷茫和疲惫,想来不至于表现出来。可是他们却已然察觉到我的负面情绪攀上了双肩,母亲坐直了身子,父亲也一遍遍的打视频电话,发挥着老谢同志天生的幽默感,不算太幽默,还有几分刻意。甚至国内晚上十二点了,他们还口口声声说不困,其实平时十点左右就睡了。
我可真不是一个好演员。
其实这次偶感孤独,也并非净是坏东西,它倒是巧妙地给了我曾绞尽脑汁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最恰当的答案。如果再次听到朋友说,你怎么这么好啊。那我的回答肯定是,因为我深刻地体会过孤独,所以才懂得来之不易的友谊,才知道什么是爱。
它不净是些坏东西。它还能是一张洁白的纸,看起来是虽有几分空寂。但是这洁白却能衬托的字迹更加明爽醒目。像是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从他们担心中溢出的爱;像下午朋友的慰藉,寥寥几字,哥多吃水果蔬菜哈。这些都在这张白纸的衬托下让人由心地感动,难免不会陶醉其中。哎,脑海中,又多了些忘不掉也不打算忘掉的东西。
周国平先生说过,人在孤独中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理解别的孤独的心灵和深藏在那些心灵中的深邃的爱,从而体会到一种超然的幸福。
像是没在深夜哭过的人,怎配谈人生,没有体会过孤独的人同样没有资格言爱。孤独有多深刻,反映在爱上就有多深沉,就有多幸福。像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