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似乎成了我每天必修的课程,至少我练出了一对儿匀称的眼袋,用边卫国的话讲:“一凡你掉相了,以前你靠你这副皮囊还能到处撩骚,现在好像没你什么事儿了。“嘿嘿,我早就婊子罢工,歇了。”
这些外在内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我,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已经不在年轻。这是每个人都将会面对的,心态也会随之改变。早些年时常有人抱着他圆嘟嘟的啤酒肚到处显摆,现在你瞧瞧谁还显摆?
清晨,上午11点,对我来说这真有点早,院儿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声音。若隐若现大致听到了关于我的消息,有点奇怪,我就说我,何曾需要听到别人议论我的消息,又似在梦里。直到客厅出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奔着卧室而来。我半俨睁开不情愿的眼皮儿,盯着门缝儿。慢悠悠且吃痛的支起身子,随之下体也暴露出来。就像此时我的身体状况,它也蔫不溜秋的耸拉着,没什么精气神儿。间隙着我穿上大裤衩,等待着来人,糟糕的车祸,使我行动不便。
门缝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脑袋瓜子上挂俩铜铃般的眼。我认识来人,可对他印象并不怎么好,个子不高,凶神恶煞,体型和他的脑袋一样圆润,暂且称呼“矮粗胖。”矮粗胖抬着他伤残的胳臂走进我的卧室,东张西望的样子让我想起反派电影胡汉三的形象,我对他并不熟络,或者说我从来没和他有过任何交集,但是我知道他为什么而来,而且是我反感的事情,他就像农村地地道道的情报收集者和情报发布者。或许近期我造成的新闻成为了胡同里的热点,又或者是关于我的小道新闻过于密集,当然也有可能坊间的新闻资源过于匮乏,我才成为了替补焦点。
“嘿!出来!来客厅。”我不客气的说,我光着膀子拖着未愈的残腿提前走到客厅。过许久他才从我的卧室走出。他用浑浊犀利的神情注视着我,更像是审视,长期的蛮横使他面目痉挛,孩子看到定会躲得远远的。我带着玩味看着这头曾经的猛兽。
“您?今年多大了?”
“我呀,快70岁了。”
“年轻时候,光你家这样的房子我都弄了仨,又买了一套楼房。”
他并非在炫耀,更像是回忆和自言自语。
“九几年开矿赔了80多万,没过几年钱我都还清了,我这辈子也算值了吧!”
“嗯,算。”
“儿子今年38,在区里当经理,孙子也有你这么高了,你有一米八吧?”
“嗯,有。”算是默认。
“你到了当家的年纪。”
“嗯,这我知道!”
“头些年你打架进了看守所,我听说。”
“常有的事。”我说。
见他打量我家屋顶和四周情况,似是话说的也有些乏味了,也可能第一次进入我的客厅一样。他背着手眼睛刻意发出锐利的精光。
“您?今儿是来像村妇一样家长里短还是?”之所以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是因为他的不礼貌,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闯入我的私人领地。
说实话,我多少是有些畏惧他。因为童年时期他就像动画片里妖魔般的形象。眼睛如铜铃,看到谁家小孩都会瞪一眼,吓唬吓唬。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算个爷们。”他说。
我想,是因为我忽视了他刻意为之的伪装,得到了他的认可。又或我直截了当的揭穿了他前来的目的,没有半分客套。
活到他这个岁数已经闲的没有什么事了。期间他也和我聊了些他年轻时候的辉煌事迹,一个人如何把三个人砍倒在地,和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如何把他20年刑期减少到无罪释放,顺便以一个长者说教的方式教我怎么做人做事。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是来说教的?您那套早就不灵了,现在是法制社会,靠的是这儿。”
我指了指脑袋:“靠耍光棍喝顿酒已经交不到朋友了,时代变了。”
在过去我会说他是一个老了的流氓——老炮儿。这些年我时常和这样老了的流氓打些交道。这或许是我们80代人和老炮儿最后的直接接触。就像70年代的人谈起红卫兵一样。他们就像濒临物种,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后一批老流氓。
虽就那么回事了,但是我得尊敬,毕竟他的事迹还有人在传。谁都有老的一天,我得给他面子。我用犀利的眼光回敬给他转而变得柔和笑到:“你要是想找个聊天的,小子能陪你待会,要是像多数村妇一样闲言碎语来着,爷们就没功夫了!”
“你B型血?”他不伦不类的岔开话题,随后他列举几个人物名字,其中也有我拜把子兄弟父亲的名字。“我们都是属于一类人,心直口快,爽快人,但是最后都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所以我学会了隐忍,咱俩从来没有过交集,今儿个爷们儿就是想会会你。”
从他看到我的背部纹身到我对他的出言不逊,他完全转变了和我谈话的态度。其实他就是来收集情报的,像多数村妇一样无聊打发着剩余不多的日子,从进门前狡猾犀利的眼神到平等无奈的神情,我看到了苍老,苍老强取豪夺了他的青春岁月。但他何尝不是带着打量的目的来戏耍我,只是英雄难免落幕!说实话我对他更多的是惺惺相惜,但假如我是一个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主儿,他对我一定是另一种态度,或玩味或是戏耍。
或许这也是他面对身心的苍老,做出最后的抵抗。需要找个年轻人证明些已经子虚乌有的东西。
“我走了,只是好奇。”
送走“矮粗胖”我的心情多少有些不佳,[我已经过了吃饱了混天黑的年纪,严格来说我同他一样更像是在等死,而且比他死的要更晚。]
说实话某些东西他点醒了我,至少我在他同等年纪,没有做出什么值得人传颂的丰功伟绩,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坏历史自有定论,我评价不了,而所谓的老好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我曾经在《过去的模样》就提到过,我不是石雕,石雕至少可以名流千世或者遗臭万年,我更像是一个“泥巴人”,没有神经系统没有痛觉,没有耻辱没有荣耀!你对我打骂我无动于衷,甚至我深深的伤害了你而毫不自知!
我甚至多数时间厌恶自己,因为我的软弱麻木,因为我的自私自利不思进取,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因为我的泥巴人特性——泥巴人。
最后我想说:“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终结者,虽然我不是那个终结者,但是英雄难免落幕”!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