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2件可写的事——No.4：编写6年后的社交状态。

一

早上，刚坐下打开电脑，微信窗口就跳了出来，是沈越。

“在？今天下班后有空吗？我回来了，想找你们聚聚。”他开门见山。

我想了想今天的安排，回复他：“我是最闲的，其他人都拖家带口事情多，你去问问他们。”

“好。”他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被沈越拉进一个微信群。看了看群里熟悉的人，我没吭声，顾自忙起了工作。再打开微信，群里已发了晚上聚餐的地址。

二

我与沈越已经六年未联系了。最近的聊天是几天前，我洗漱完坐在床上，刚打开一部想看的电影，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拿起就看到沈越那个熟悉的头像。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皱起眉头，不知来者合意，也不想知道，只想赶紧把这人打发走。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近况，问我状态怎样，在哪里工作，像个啰嗦的大爷。又跟所有男人一样，感叹工作、养家的辛苦。

我淡淡地回了句：“咱们都人到中年了，中年人哪有不辛苦的。你觉得辛苦，就多抽时间跟家人相处，别老忙着工作。”言语里暗示他聊天的边界。

“中年”二字一出口，他就变得心有戚戚，像被泼了一盆水似的，草草与我结束对话，我也松了一口气。

三

沈越攒的这个饭局，邀请的都是初中同学。我与他虽然初中就已相识，但毕业后就各奔前途，直到大学才重新联系上。

初中的沈越个性乖觉，十分调皮，理科上颇有天赋，老师们很喜欢他。他偏科太厉害，语文和英语一塌糊涂，中考成绩不佳，去的高中也一般，高中毕业后去名校复读，苦学一年后考上了东北的名校。

我与他的密切联系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起初我们只是闲聊天，说说日常和见闻，因为十分投契，几年下来，气氛不觉变得暧昧起来，临毕业时几乎到了只差捅破一层纸的地步。

但我是很畏惧感情的人，之前的情伤已让我颓废了许久。面对这个人，我知道他的精明和功利，通过求学、工作、婚姻实现阶级跨越是他的追求，但我、我的家世提供不了这些珍贵的东西，我要的东西，他也提供不了。既然如此，就没有升级感情的必要了。我开始有意地疏远他，聪明如他也已会意，慢慢的，我们不再联系。

四

前几年，沈越硕士毕业，在省内老工业城市的国企里工作，娶了当地的女孩子。我隐约记得他们的婚纱照，女子十分丰腴，虽然样貌普通，但透着贤惠。

我打电话恭喜他，支付宝转去了红包。他在电话和微信里也一再劝我：在感情上努力，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属，我只笑着说是。

他结婚后，我们更是断了往来，成年人的社交，没有利益的牵扯，是很容易结束的。

六年以来，我也尝试过几次恋爱，最后都败于日复一日的疲惫与厌倦。能相互吸引的人总是相似的，都习惯于独自生活的人是忍受不了亲密关系的束缚的。感情这种东西，最抗不过倦怠。

听闺蜜说，沈越曾有意无意地向她打听我的感情状态，我听罢也只是笑笑，他还是这么精明。

五

我想着往事，对着镜子检查了下衣服和妆容。今天上班的这身就很好，不必特意装扮。

临近约定时刻，我悠悠然向酒店出发。

到房间时，里面空无一人，我还是来早了。正冲洗餐具，沈越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模样没大变，只是戴上了眼镜。

“我一直都在保持运动。”我回复他。

他浅笑：“我这几年胖了十几斤了。”

我瞟了瞟，虽然胳膊还有肌肉线条，但中年男人发福的标志-肚腩已经凸显。

我打趣道：“你福气好，娶了个贤惠的媳妇儿，把你照顾得心宽体胖。”他哈哈一笑。

六

其他几人也很快到来。觥筹交错间，各自谈起了这几年的经历，无非是养儿、养贷的压力，工作的疲累，身体的退化罢了。

作为唯一的大龄中年，我像少时一样，做着合格的聆听者，也确实是无力参与他们的话题。他们谈论的围城，多少也能相互理解，我自己的围城，的确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沈越说，他的老丈人跟人作保，顶了几十万的债，但也算还得差不多了；又说到妻子的爷爷，似乎是退伍老干部之类。寥寥几句，我就明白他择偶的标准了，这点我们的确极不匹配。

有同学说起身边陆续有同事、亲人猝然去世的事，我想起刚经历的丧母之痛，心沉了沉，抿了一口酒。对面的沈越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我，提高嗓音换了话题。

我放下酒杯，起身去洗手间整理妆容。这饭局吃着越来越没滋味了。

重回餐桌时，只剩下沈越和闺蜜两人，说其他的人有事先走了。我扬起眉毛：“那咱们也走吧，怪冷清的。”

回到家里，我欢喜地抱起等在门口的小猫。

生活又恢复如常，聚餐群短暂热闹，又很快归于寂静。我也依然与沈越保持着静默，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已经走出我宁静的生活很远很远了。

我还是喜欢生活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