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是个姑娘,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大家族里,她的爸爸有三个兄弟,个个儿子满地跑,而她爸爸只有一个她,她的母亲在她出生的那年逝世,她也因此背上了克母女这个称号。
父亲曾被劝过把她丢给福利院再娶续弦,父亲却在好心提议这件事的书院院长面前严辞拒绝,宁可一个人孤零零的养活她。父亲早年是个教书先生,因为这件事和院长闹翻辞职。
结果后来一个人带着笑笑在邻边院子上打下手,供着自己和当时还是婴儿的笑笑的伙食。
然而,命运多舛。
因为没有教书先生这份工,本来就气极他的人也都纷纷上门闹事, 闹得乡里没人敢在聘请父亲,渐渐的,父亲的账本也变得入不敷出,只能在老宅里呆着。
因为没有工作,又带着笑笑吃闲饭,族里看不惯父亲的人便出言激他,当族里的妯娌背地的讥讽变为明面时,脸面过不去却又吵不过那么多嘴多舌的妯娌,当那些人说的话越来越难听时,父亲再也忍不下去便从老宅里搬了出来,而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因此在学校被同族的小年轻们取笑“丧家犬”。
后来父亲在离市场很近的地方买了套房子,这用尽了他的毕生积蓄还因此欠下了一屁股债。安置好笑笑后,父亲开始了早起贪黑的小贩生活,他在家附近卖起了竹子编制的栏筐,那是他早年和别人学的手艺。
就这么熬着熬着,几年就这样过去了,笑笑也学会跑学会跳学会说话了,父亲便教她念三字经,教她一笔一划写字,后来又是几年,父亲依旧是在家门附近卖栏筐,只是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编制然后给人送去,而笑笑已经到了读小学的年纪。
笑笑读的小学是公立的,因为不用什么钱,很多邻里的孩子都来这里读书,因为是邻里所以很多人知道她父亲是在做什么,很多人都在她的面前嘲笑她说“看呐,是那个卖栏筐的女儿。”
还好笑笑也不是很在意,也很努力,在小学不止是名列前茅,更是年年拿着奖学金,狠狠的给父亲挣了一把脸,谁说女儿比不过儿子。
这时看不惯的人又跑出来叫喊着“女儿迟早也是要嫁的赔钱货,书读那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不是自家的。”
笑笑想了想把这些话听了进去后便发狠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狠狠的打了那些叫嚣的人的脸,再差劲也比你们好。
考上学校,但有个问题让笑笑不得不面对,就算学校设了助学金,也还有一部分不便宜的费用需要缴纳,笑笑懂事早,她知道要回击这个压迫人的环境就只有读书,她不想向父亲开口求助,但又因为年龄限制的问题,卖报纸的不要他,洗碗碟的不要他,清洁工也嫌她年纪小,于是她只好去附近翻垃圾堆,只期望能找到些像塑料瓶一样能卖的东西,脏点累点她不怕,但是呢,县城里的垃圾堆不好翻,有时要翻上半天才能找到一两个塑料瓶,于是她开口了。
这是笑笑第一次开口“我需要交学费,很大一笔钱。”父亲在编栏筐,那是明天要拿去卖的,而她的脸红红的,可父亲没有听到,“我需要钱交学费”声音大了点,却依旧诺诺的,可父亲依旧没有听到也没有回头“我要钱”笑笑的脸红透了。
父亲没有说话,但他听见了,肯定是这样的,笑笑他的身影都顿了顿,顿时笑笑的心仿佛被人揪了起来,紧绷绷的。
“多少?”父亲开口,低沉的,沙沙的。
笑笑搅着衣角低喃说出了数字,自己都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且头愈加的低。
良久,笑笑听见父亲沉重的叹息声,“你跟着我来。”说着便走上了阁楼的楼梯口。
随后笑笑就跟着父亲来到了阁楼,阁楼里的东西很少,上面都铺上了一层白布,父亲快步走到一个箱子面前,掀起白布。
许是太久没人清理,随着父亲动作,一阵灰尘漫过,笑笑用力的咳了几下,缓过劲后,发现父亲半蹲在箱子面前,里面是一些陈年的衣服,衣服上面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很朴素的。
突然,房间里出现父亲低沉的声音“这些是你母亲的东西”笑笑听到惊讶望去,想把这些东西和那个从未谋面的身影连在一起。
“那个时候,你的母亲是我的学生,也是乡里唯一一个大学生老师的女儿,她的家里对她十分严格,她的父母不允许她和我来往,可她还是偷偷摸摸和我在一起,那时候我榆木脑袋不懂与人为善,处处和人起矛盾,于是被人举发,她的父母发现后便处处与我针锋相对 ,而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生了 ”
父亲突然把话停住了,拿起了木盒子,盒子上面有个小小的钥匙扣。
“然后呢?”笑笑还想听的再多一些,但是父亲却摇摇头,只顾着手里上下反复的动作,那是个有些复杂的锁了。
但笑笑只想着父亲说的话,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却是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动作。
待一会儿,父亲终于打开了小木盒,空气突然弥漫着股檀香,而檀香的来源,这个小盒子里仅摆放着些陈旧的首饰和一些小巧的物品,都是姑娘家的东西。
然而,首饰还是有点旧了,有些甚至脱了锈,充满着年代感,父亲把手伸进去,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张相片递给我 “去睡觉吧。”父亲轻轻的说。
笑笑木愣着拿着相片,相片里一对青郎俊女深情对望着,曼妙的女子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后面是当时还很新的老宅,门框上还贴着对联,门的左边还有盆兰花。
那个在笑着的应该是妈妈吧。
笑笑拿着相片下楼,父亲还在阁楼上,大概是怀念故人吧。
而笑笑拿着相片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却抵不住倦意来袭,沉沉睡去。
笑笑醒来时,发现父亲已经出去了,客厅的桌子上盛着已经有些凉了的早餐,盛着早餐的盘子下压着一堆散钱,笑笑凑近了些,一块两块五块,比笑笑报的学费还多出一些,笑笑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时候,两个想法在笑笑体内争吵,去还是,不去?矛盾的思想在笑笑小小的体内挣扎翻滚,她想起了父亲伤痕累累的手,想起了父亲佝偻的腰还有那些微破旧的衣裳,但同时她也想起了父亲希冀的目光。
笑笑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乡县,她想还是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说闲话的人给打倒,临上车时,笑笑看见了父亲,虽然只有个背影,但还是认出来了。
那个佝偻的负着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