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山梁,静静地趴在川西坝子黑黑的土地里,像是一张沧桑的脸上那一道道岁月刻痕中的一条。
梁的两边,各有一座房。
一座房的主人叫大良,另一座房的主人叫二良。
大良和二良是两兄弟,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爹,拥有一个共同的娘。
打小,娘就疼二良,二良是娘的心头肉,掌中宝。等着二良娶了媳妇,娘就让两兄弟分了家,爹和娘一个住在山梁的东边,一个住在山梁的西边。娘是肯定跟了二良,爹便住了大良家。
梁上那棵梨树,静静地开了花,又静静地结了果,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如同早上照亮大良房子的阳光,不经意间流过了山梁,再把二良的房子染成了金色。
爹有一天离开了,两兄弟只剩下了娘,娘只愿意跟着二良,于是,两兄弟一年当中便多了一次活动,那便是大良把360斤谷子送到二良的家里。
娘还是护着二良,所以,谷子送来的日子便会有争吵。娘总是会说大良送来的谷子不是缺斤短两就是水分太重,然后就会在山梁上大声咒骂着,说大良是个没有良心的。
相似的日子中,大良和二良相继走了,跟随着爹到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了二良,娘很难过,更难过的是,二良媳妇的嫌弃。
娘一天一天地老去了,二良媳妇的嫌弃与脸色越来越多。
倒是以前经常与娘争吵的大良媳妇,隔三差五给娘送点好吃的到梁这边来。
大良的女儿儿子很是不解,问自己的娘,小的时候,奶奶连看都不怎么看我们,更别说像二叔的孩子那样抱着玩、逗着乐了,这样,你还给她送吃的?!
大娘媳妇淡淡地说,人,总是会老的,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你们的奶奶,总是你们爹的娘。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们的爹能安心而已。
娘终于动不了了,话也不怎么说得清楚了。
大良媳妇又来了,娘拉着大良媳妇的手,想起大良和二良,手心手背的肉,前面的日子里,怎么总是看大良不顺眼呢?娘感觉万分难过,很想给大良媳妇说点什么,可是,娘什么也说不上来,努力了半天,那句话就堵在喉咙里,一口气也接不上来了,她不再努力,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娘感觉自己走上了那道山梁,看见少年时候的大良和二良在梨树下嬉戏,他们齐声哼唱着一首歌,娘仔细听了听,歌是这么唱的:一道梁,两座房,一座住着爹,一座住着娘……
娘听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