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在我放棄時出現，別在我決定時驚擾。
我沒辦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沒辦法當做自己沒有動過情，我沒辦法欺騙自己。
所以，你別再出現，你別再驚擾。
對於你，我用閑愁釀成一壺離別的酒，夜半飲雨飄零在山的那頭。
【18】
從門口飛進了一隻五彩的蝴蝶，她似乎不安地在尋覓出口。最後停留在咖啡桌上的假花枝葉上。
“寫給你的山水書畫，不歸家不說話，只看著你低著頭，像孤獨的貓。很久。你說，我先走。再也沒有回頭。”
黎玥拿起手旁的焦糖瑪奇朵，“總算是寫完了！”
在word文檔上打上那三個代表結束的字母。
眼角看到那隻蝴蝶，打開咖啡桌旁的窗。
-“飛吧！”
蝴蝶找到了方向，飛走了。
“怎麼那麼聰明？大概是感覺到了風。”
打開了微信窗口，就看到各個簽約作者給自己發來的稿件。
“自己做主編，到不知道自己的作品給誰欣賞。”
只是正不悅地想，就收到一條訊息。
“耶，是謙。真準時。”
-“吃飯了沒？”
-“現在都一點多了，沒吃飯的是你吧？”
-“好吧。”
-“快”
“去”
“吃”
“飯”
-“得得得了！現在就去！”
-“和誰吃啊！”
-“我爸！”
-“……那你快去吧”
兩個月以來的生活比以往更多了一絲味道。黎玥的嘴角一笑，久違的輕鬆的幸福。
當然沒忘記下午還有治療，她要和謙一起努力。
謙自然也是幸福的。嘴角也泛起了微笑。
-“經理，有一位先生找你。”謙的秘書打斷了謙的想念。
-“跟他說我下班了，有事三點再來一趟。”
-“我是這麼說的，可是那位先生堅持要找你，他說什麼是你的老友。”謙的秘書露出為難的表情。
謙皺了眉，想著估計挺急的才這麼說或者真的是老友，還是請進罷。
-“你讓他進來吧。”
把剛穿上的西裝外頭又脫下了，掛在衣架上。耳後有腳步聲，聽得出來是熟悉的，張狂的，強勢的。謙的心頭漏了一拍。
-“阿謙，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柔和卻霸道。足矣回味一天。
謙轉過身，這個聲音，他是在再熟悉不過了。
-“朗，你回來了啊。”
【19】
-“黎小姐，季先生說這一次治療結果要如實向你報告，想必你一定已經有決心要根治。可是你的病情卻越來越嚴重了。”
-“越來越嚴重？不可能啊，這幾天我的感覺都很好。”
-“你的感覺也許只是掩蓋你真正失落的假象，如果要根治，那麼你就必須找出一直在摧殘你精神的那個原因，好嗎？”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黎玥開著車向著大海的方向。
台灣四周環海，在哪都離海近。
黎玥就坐在沙灘上，手扶細沙略顯失色，目光在海浪進進退退中游移。
這個場景她再熟悉不過，因為她幾乎每日都在夢裡看見。
以前夏朗在身旁，她會夢見夏朗把槍口對著她的額頭，把自己殺了，然後把她扔進海里，夏朗自己也隨著碧波漂流。直到最後他死了，她卻活了。
如今夏朗走了，她的夢變成了一次又一次從101大樓墜下，然後落入海里，她的眼前一浪高過一浪覆蓋自己的視線，最後墜落海底。她一直活著，她在等待，可是沒有人出現。
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些，她從不訴說，也從不釋懷。
其實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摧殘自己精神的源頭。
【20】
-“朗，你這次回來是要辦什麼事嗎？”
-“可以這麼說吧，我想要把黎玥帶走。跟我去國外。”
-“你，認真的？”謙很沒底氣，沒有底氣到自卑。在他認為，他就是鑽著夏朗的空子和黎玥在一起。夏朗要把黎玥帶走，他想阻止，也顯得他是個自作多情的小丑。
-“阿謙，我知道你對黎玥的感情。也很感謝你這段時間對黎玥的照顧。可是我發現這幾年，我沒有一日是不想念她的。我只能拼命工作來減少想念她的時間。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離開她。”
-“可是，朗。你有想過，你出現會對黎玥造成二次傷害嗎？你又要怎麼解釋你的離去？難道你就告訴她完全是因為她嗎？”
-“不，我不會告訴她。其實我也沒有把握黎玥會跟我走。畢竟我帶給她的傷害太多了。我也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麼混蛋，可是我還是懷揣著一絲她能跟我走的希望。”
夏朗喝了一口手邊的意大利濃縮，苦到了極致，也醒進了心底。
他們都沒有把握，一個不曾深愛，一個曾經傷害。
【22】
黎玥走進星巴克帶走了一盒蛋糕。她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謙。對面有個男人，熟悉的背影，她心尖一跳。
“不可能是他。”
她還是走上前。
謙沒想到這一幕來的那麼快，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憂慮太多。
-“朗。”
黎玥的唇欲開又閉，欲閉又開，最後才顫抖得說出那個令自己夙夜憂嘆的名字。
他轉過頭來，總算是看清了那張面孔。
門開了，吹來一陣炙熱的風，吹進了黎玥的毛孔。黎玥感覺就像是把剛剛高溫灼燒的陶器打碎，然後一點一點的碎渣子被揉進自己的心臟。
怒火中燒，卻被自己的血液吞噬。欲燃不滿。
黎玥扔下了手中的蛋糕，跑出了星巴克。
她還是選擇逃避。
【23】
-“謙，你找到她了嗎？”
-“沒找到，我把她平時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
-“你去了文創公園了嗎？”
-“去了。再找找吧，她不可能走多遠。”
-“我找到了，謙，我找到了。”
夏朗掛了電話。
“黎玥果然在這。她在等我。”
這個地方是只有他和黎玥知道的，他和黎玥在這個地方，度過了太多的時光。
黎玥就站在欄杆前，任憑海風吹打自己的臉。
她緊閉了雙眼，不知道是眼裡進沙還是有心傷，眼角的淚清晰分明，前幾秒剛奪眶而出的淚迅速被風蒸發，還沒來得及徹底落下，就被消失。
-“玥兒。”
黎玥甚至都不用轉身，海風吹得聒噪，她也只聽到風的聲音。可是他在身後，她從開始就知道。
是熟悉了他身上的味道，還是熟悉了他的磁場。
她只知道，他來了，他找到她了。
-“阿朗，你知道嗎？你走的那些日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既然你不知道，你為什麼又要出現。”
“你能給我一個原因嗎？我不信什麼你要幫忙家業。”
-“玥兒，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看吧，你還是不敢從實。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玥兒，放下從前的那些吧。”
“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繼續待在我身旁不行嗎？”
-“你會覺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嗎？”
“待在你身旁，你又無法從實招來。你就不怕我發瘋嗎？”
-“什麼意思？”
-“夏朗，我得了精神病。我得了精神分裂，你知道嗎？”
“我也想放下你知道嗎，可是我越是壓抑自己我就越痛苦。”
夏朗環住黎玥的腰，恨不得把她裹在自己身體里。
黎玥掙脫開他的手，轉過身，又被夏朗雙手困住。
-“玥兒，原諒我。”
他們雙眼交織，夏朗看著黎玥，這張他沒日沒夜地思念的臉。
她如今柔順及腰的黑髮，一成不變的五官，細長的柳眉，像是勾起了他萬般念想。一雙杏眼更像是一張張網住他心思的大網。
他忍不住把她的髮絲撥到耳後，吻住那張夢寐的嘴。
黎玥用雙手捶打夏朗，夏朗把她的手抓住，停了下來。
而後黎玥也終於不埋著心思。
兩個人相吻相擁。
仿佛一個世紀沒有相見。
熱烈而深沉，跨過了太多時空。
-“玥兒，你嫁給我吧。”
【24】
深夜十點，謙在別墅的客廳的沙發上一個人灌完了一瓶瓶白酒。
“黎玥，你還是離開了我嗎。”
他一聲苦笑，一聲聲自嘲，最後終於笑出了眼淚。
【25】
-“我想好了，夏朗。”
-“只要能讓你幸福，玥兒。”
【26】
深夜十一點，謙在客廳睡著了。
門被緩緩打開。
“啪嗒”燈也開了，照得謙的眼睛不適。
-“季一謙，你不在臥室睡在這裡幹嘛？”
眼前的身影熟悉而真實。
-“玥兒？”
謙一下激動地站起來，一下子抱住了黎玥。
-“謙？你幹什麼呢？”
黎玥有點哭笑不得。
-“我還以為你跟夏朗走了。我還以為我失去你了。”
-“沒有，我沒有和任何人走，我還在。我還在這。”
黎玥輕輕地笑了。
-“謙，去洗澡啊你。臭死了，渾身酒臭！”
-“嗯……”
他竟然睡著了！黎玥又是覺得可愛又是無奈。
“謙，我不會離開你的。”
【27】
-“嗯？”
-“我不會和你結婚的。”黎玥推開了夏朗。
-“為什麼，黎玥？”夏朗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強硬地逼迫黎玥。
-“或許我一直需要的都只是一個理由，可是見到你之後我才意識到理由沒那麼重要。奇怪的是，你一直沒有出現，我一直沒有辦法放下。你出現了，我才真正的放下了。”
“夏朗，你是我的過去的全部，也影響到了我現在的時時刻刻。你來了，我終於意識到我要的是什麼。”
“對不起，朗。”
夏朗微微一笑，揉揉黎玥的頭。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
-“沒有什麼對不起，是我自己錯過了一切。”
“你今天能陪陪我嗎，最後一次。讓我最後一次擁有你。”
我知道，開始的是我，結束的是我，深情的是我，薄情的是我。
念念不忘的也是我。
海風停止了吹拂。
求求你，就把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吧。
就這樣，剛剛好。
“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張愛玲
“迷宫般的城市，让人习惯看相同的景物， 走相同的路线，到同样的目的地；习惯让人的生活不再变。习惯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却又有种莫名的寂寞。而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习惯会让你错过什么。”——幾米
“那时候，未来遥远而没有形状，梦想还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我常常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在起风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片落叶/仰望星空，我想知道：有人正从世界的某个地方朝我走来吗/像光那样，从一颗星到达另外一颗星/后来，你出现了。又离开了。”——幾米
【28】
就像是所有的故事一樣。
時間快速的流逝。
川流不息的人群來回走動。
很久以後，黎玥再也沒有做過噩夢，再也沒有去精神醫院，掌管了一家出版社。
謙和黎玥過上了安穩幸福的日子，謙接替了他父親的位子。
夏朗搭上了一台台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出現在各個人的電視屏幕前。
時間似乎真的是個亦正亦邪的角色。
他是痛苦、快樂、幸福、畏懼而凝聚成的虛幻又真實的。
他舉著一把鐮刀，倒影在每座城的上空，烙印在每個人的心裡。
他的鐮刀，在萬物之上，卻在每個人的手裡。
【29】
後來的日子裡，不斷有人相遇，不斷有人錯過。
那時候以為這是一生，
現在還是嗎。
謙躺在黎玥的腿上。
天上的風箏飛的高，蝴蝶卻飛的低。
-“玥兒，夏朗下個月要舉行婚禮了。”
-“挺好的啊，只不過他不是只和女方交往了兩個月嗎？”
-“是啊，我聽他說他現在只想早點成家就好。將就一下罷了。”
-“嗯，還是祝他幸福吧。”
-“對了，他還叫大寶小寶做花童！”
-“可以啊！我們等下回家的路上和他們說一下吧。”
“大寶，我們回家啦，把妹妹牽回來！快點！做個好哥哥！”
【30】
-“你最近還好嗎？”——我曾經最愛的人。
-“過得去吧。”——我現在還愛著的人。
日子，舊人，往事。頃刻鮮活于指尖。若虛若幻。對飲一壺烈酒，餘生各自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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