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个可喜可悲的节日。大概对大多数人而言,现在清明更多的意义是一个可以踏青郊游的小长假。
小时候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去烈士墓扫墓,每次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举行同样的仪式,甚至连主持人的开场词都没变过,我当时还在想着这个郭烈士会不会每年也听烦了我们的话,看厌了那一朵朵用卫生纸叠成的小白花。
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有清明节扫墓祭祖的活动了。大概因为年龄问题,什么祭祖的习俗都是不懂的,社会发展到现在很多讲究也慢慢没有了,大人们似乎也觉得这种事孩子们可以免了,总是有些避讳的。不过,姥姥还是常常会在清明这两天叮嘱我们譬如不可以用剪子不可做针线活这一些禁忌。我总是问为什么,姥姥最喜欢回答我: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
其实每个地方每个年代,清明的习俗都是不一样的,但祭祖的仪式大致是差不多的。总之放炮、跪拜、上供品、烧香,大致是这些了,就算有些许差异,不变的总是虔诚的心。
说起祭祖,我也是有过经历的,只不过不在清明,而是在腊月三十。我跟着长辈来到祖坟前,我相当的小心谨慎,很怕因说错话或者做错事而触怒了祖宗的魂灵。长辈们心中也虔诚,但没有我这么“蹑手蹑脚”,除了上香拜祖,还会和老祖宗聊上几句。让我想起了《大地清明》里面的一段描写:祖先们,仿佛都从泥土中醒来,长幼有序,排排坐定,喜笑颜开,把酒话桑麻。
所以祭祖是一件严肃而不悲伤的事情。
但是我嘴上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只是带着心中的敬畏,跟着大人们一拜二拜再拜。
这些内心中的虔诚、敬畏、崇拜,是完全称得上一种信仰的,至于讲究、习俗、禁忌、祭祖的仪式,这些都不过是外在的表现形式。有人从科学的角度把这阐释为封建迷信,但其实这件事和宗教信仰中对上帝和真神的崇拜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对于祖先的崇拜,牵连出的问题大致就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赤裸裸的哲学问题。
《周礼》中对于营建国都的规制,有一句说道“左祖右社”,故宫就是太庙在左,社稷坛在右,江山社稷与先祖地位并列,足见祖先信仰的传承之久。
因为有了这种独特的祖先信仰,所以中国人骨子里有家族意识,有故乡情结,更愿意叶落归根。一个有这种信仰和意识的人知道该如何约束自己的行为,有荣辱观,有使命感,有所敬畏,有所向往。
央视有过一些寻根的节目或者纪录片,《客从何处来》《记住乡愁》等等,但我估计大多数观众是中年以上的长辈。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除非家长对于家族教育很重视,否则应该理解不了为什么寻根者可以在空无一物满是蜘蛛网的老房子里泣不成声,为什么可以呆呆望着一片荒凉的土地出神……因为他们不懂得老房子背后的物是人非,不知道荒凉的土地上曾经是如何繁荣。
而作为一个95后,我很庆幸自己出生在一个有着强烈家族意识的家庭里,也很感谢我的父母能让我看到我的名字是如何出现在那本厚厚的族谱末页。
年轻人在不断地涌向大城市,涌向发达地区,并在那里安了家,结婚生子,繁育后代。所以才会有老家这个词吧。做一个有老家的人是幸福的,假如有一天人们突然不再说起老家这个词,那大概是我们的信仰正在逐渐消逝。
但现在,中国人是有信仰的,这种信仰最先进的地方在于它有一种浑然天成并且难以隔断的连续性文化的传承也赖这连续性而生存。可是为什么大多数人觉得自己没信仰或者我们被别人说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呢?大概我们搞丢了一些东西,我想我们还能找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