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在世界阅读日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说:“读书人从来都是小众,小众是有具体指向的,成功学,商业书永远不缺读者,车站机场摆的都是。我相信小众指的是——文学、诗、哲学、经典、古典。人文书从来没有大众过。”
大众意味着流行,顺应时代。人文书小众,因为它蕴含反叛因子,不媚俗,它总是旗帜鲜明地与时代保持距离,指出时代的污浊和被过分美化的位面,所以,在任何时代,当权者都不太喜欢这样的书。
孔子也曾是他们时代的反叛者,礼教腐化被他看在眼里,他反抗,然后被当权者排斥,周游列国,历经艰难宣扬自己的学说;苏格拉底在宗教神创论统治希腊时期,满大街问问题,引导民众开启自由意志,被宗教法庭来了个毒酒杀;秦始皇焚书坑儒,他在害怕,怕这些人文思想,让民众具备反抗精神。
不只是当权者不喜欢人文书以及背后的作者,普通民众在闲暇时,也很少读这些书。古代平民限于印刷技术,情有可原,他们喜欢听说书人讲传奇故事,看皮影戏。现代人在信息时代,大家工作之后,可娱乐地儿太多了,抱着手机都可以看遍全世界的搞笑节目。尼尔波兹曼也因此对这个时代忧心忡忡地说:娱乐至死。
当然,说这些,并不是在宣扬人文书,人文精神就是一切,其他都是垃圾。而是像营养师一样,呼吁和提醒,辣条和汉堡确实口感刺激,非常爽,但也不要整天搞刺激,偶尔爽一下就好了;要知道,生活还是一粥一饭,根本性的东西健康,离不了。
打个比方,工作忙成狗,一个月没跟父母通电话,父母打来说想你,你会觉得自己对父母有歉疚,没有尽到为人子的孝心,这个为人子和孝心的理念,来自于孔子开创的儒家文化。曾经这也是一个小众被排斥的学说,可现在你仔细回味一下,我们尊师长、孝父母、敬长辈、重家庭的伦理结构,都脱胎于儒家文化,他的理念成为了我们的实际生活。
我们在说,烦恼、忧愁、苦难、魔怔时,不会想到,这些情绪表述词源自佛家文化,融于我们的日常;我们说,自知之明、大智若愚、根深蒂固、天长地久时,老子在天上抓胡而笑。
人文关乎人性与社会价值观的构建,而每一次,当这个社会出现价值畸形时,反叛者都会不顾汹涌的时代浪潮,站出来发声。
大家都学过闻一多先生的《最后一次演讲》,先生在这次演讲后不久,就被暗杀。他跟当时的李公朴都是时代的反叛者,引领民众口诛笔伐国民党的倒行逆施,他们凭着自己的笔杆子、思想和演说,鼓动着不敢反抗的人勇敢站起来。
法国作家雨果也是这样的反抗者,他为了解放古典派为服务贵族和官宦,而设置的三一律(类似于中国的八股文),创作了一部话剧《欧那尼》,完全不按三一律来,并且要在大剧院上映,此举引发了雨果的拥护者与古典派在剧院对垒,堪称文艺青年的撕逼典范。
然而,就在撕逼即将开始时,双方都被雨果的话剧吸引住,又想撕又不想骚乱追不成剧。于是僵持着,把剧看完了,可想而知,雨果大获全胜。在剧刚演完第一幕时,就有一个出版商找到雨果,要买下剧的版权,雨果说:“可是剧还没有演完啊?”出版商说:“我怕演到第二幕,我就付不起了。”
这些反叛者以及他们的思想,在任何时代都是小众,都难逃被固有权威打压的命运,但也正是这些卓然独立的精神,在危难关头,带领被压迫和蒙蔽的民众破开腐朽,迈进一个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