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喜欢极了读书看报,家里处处都有不同的读物。可不论她选择哪一种,她都会提前从抽屉中拿出似乎很珍贵的《新华字典》,和即将要看的书一同摆在桌上。
我很后悔从没有过将她的“必备套装”拍下来的想法。
一支笔,一杯水,些许白纸,几份不全是当下时期的报纸,配上专属于她的《新华字典》,最后再取出眼镜摆在旁边。
这大概是她最喜欢的度过闲暇时期的方式了。
很多年前,她是一个人居住,她的女儿们会带着各自的家人和孩子时不时的去看望她,我就是其中之一。幼时,有意无意中会听到大人们回忆她与她爱人的故事,也看到过他们的合照。我不知道那是具体哪个年头,只知道结婚照片还是黑白。
那时的她编着长长的麻花辫,带着一张不经世事的稚嫩的脸庞,身穿当时乖板的衣裳。与我见到的她相比,已是完全变了模样。
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剪掉了,自我有记忆后,便已是不长不短的头发,但她从不会任由它们的肆意,总喜欢用发卡整理的一丝不苟。她的面容随着时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额头眼角也被皱纹占领了些许的地盘。
有一段时间和妈妈搬去她的家后慢慢的发现,她真的好爱看书,什么都喜欢看,连我搬去的课外书也不轻易放过。她总是会把自己不认识的字一笔一划的写在纸上,用表姐教她使用字典的方法查出拼音,默读并规范的抄到一旁。
直到她的眼睛生病之前,这习惯从没有一天停止。
在她清楚了解自己的情况之后,开始注意自己的用眼时间,不会像之前的不管不顾,小夜灯也从没再用过。她让我们帮她带一张视力表,贴在床脚那边的墙上。慢慢地,起床的第一件事就从整理自己变成了测验自己的视力。可是她的眼睛像是没有感知到她的努力,还是在一点一点朝着糟糕的方向走去。
我从没有想象过,看不见这个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但当时的她不得不预想。妈妈曾经和我说过,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不论在什么时候,想要做到的事一定会努力做好。
我见识过的,我都明白,我以为她能够挺过去的。可是她变了,猝不及防。
她不会像以前一样,在和我们沟通的时候放声的笑了,她也不会在客厅里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津津有味的看历史剧了,她只会拿着为她买的收音机,独自一人窝在自己的卧室。也开始时不时的发火,对任何人。
她可能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那时的她看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我悄悄的观察过,她的眼前好像蒙了一层雾,暗暗的,遮住了那原本明亮的瞳孔。我想,她心里的烛可能也在渐渐暗淡吧。
逐渐,她开始伤害自己了。有时候,她在窗边徘徊好久,我起初只是以为她向往更明亮的地方,没有在意过什么,直到妈妈装了一层防护窗纱,我才明白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再之后,她发现了利器,她厌烦了她听不怎么清楚的耳朵。在那段时期里,医生才是我们最亲的人,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大概就是这些原因吧,直到故去,她的眼睛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始终清楚记得的,是这样的外婆:安静的倚靠在沙发上,梳的利落的头发,双手捧着一本书,面容及其慈祥,还有那双就算戴着老花镜也盖不住的、散发着光芒的眼睛。因此,我多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无论未来的何时何地,谁都不要再夺走那一束属于她的光亮了。
写在最后
外婆的离开到现在已3年之久,直到现在,我似乎也没有过太大的感触,可能还是因为和她生活的时间不够久吧。
但决定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巧合到在我睡前刚刚想要不要描写哪一个人物的形象后,当晚就梦到了外婆。我从未在梦里见过她。
我觉得没有理由不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