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个深夜,窗外突然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煞是美丽,这是温哥华今年的第一场雪,江露白终于下定决心要回中国。望着窗外洁白的天地,心里特别柔软,又特别难过。
周定安在她心里居住的这些年,就算外面的世界是风霜雪雨,是穷途末路,是置身在异国街头的无依无靠,只要想起他,就能感觉到如阳光一般明媚舒心。
可如今分开了,就连一场正式的告别也不肯留给她。
临行前,江露白犹豫了一阵,仿佛有什么东西再牵引着她,片刻之后,她还是翻出了压在床头柜里的婚礼请柬,那是周定安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他背对着她,看不到任何表情,也听不清是何种语气:“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她静坐在一旁,回想起这些年来因为他而越过大洋彼岸,在这陌生的城市里负重前行,忽然就苦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汹涌而下,那么深深爱着的人,如今却要拱手相让给另一个人。
所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江露白没有听到周定安临走前,打开房门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露白,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她更不知晓,周定安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出门后在对面的便利店里静坐一夜,等到第二天江露白也收拾好行李离开这栋公寓,确定她已经坐上回国的飞机时,他才卸下所有的疲倦与悲痛,独自面对接下来的难题。
江露白这一生不知晓的事情,太多了。
1、把我想你的日子都送给你
江露白回国以后,每天都会去咖啡馆的角落里静坐一下午,把街边的人来人往与喧嚣嘈杂都隔绝在外,拍一张窗外的街景,在照片的背面写上两行娟秀的小楷。
她没有回江家,没有去过关于他们俩任何回忆的地方,可就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与周定安相识以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她依稀想起在国外大学的图书馆里,窗外是漫天的银杏叶在秋天的晚霞中金光闪闪,一片片叶子随风飘落在他们看书的桌上,周定安随手拿起一片落叶神色严肃、眼神坚定地对她说:“江露白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周定安先生,跟他一起回国吗?”
他说这句话时,眼里看着的全是她。那是他第一次向她求婚,但却不是最正式的一次。
江露白当时只觉得这是个玩笑,一脸天真烂漫的接过那片银杏叶,笑得合不拢嘴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那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很喜欢。要有多喜欢,才会在那个时间段,一本正经地说着对另一个人的誓言,从容不迫,却又满怀深情。
可当她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抬眼,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很精致的女人,她走过来,自顾自地坐在对面。
两人沉默了许久,江安贝终于忍不住说:“江家对你的恩情,周安定都帮你还了,以后你不用觉得自己亏欠了江家,亏欠了我。”
江露白被她说得怔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里有苦涩。
“是啊,我再也不欠江家了。可那又有什么用,你已经得到他了,而我却失去了他,如果可以,真希望和他在温哥华待一辈子,尽管我的一辈子是那么短暂,我也希望他能陪我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
江安贝的表情一下子就狠了起来,带着微微的不耐烦,她指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江露白,你别得寸进尺,一想到你和周定安在温哥华待了五年,我就觉得可恨可气!可是呢,我只在乎这结果,结果就是周定安要娶的人是江家的大小姐。”
那时候年轻气盛,喜欢一个人,就会用满腔的热血去对待,肆无忌惮地去追寻,可现在,江安贝不是幼稚的少女,她不会再对感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认清现实,向命运妥协,重新回到生活最初的轨迹。
周定安只能是她的,要娶的人也只能是她。
江露白并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的纠缠,忍住要呕吐的冲动,不紧不慢地说:“那五年,是我欠你的。现在,我祝你们幸福携手,共度余生!”
江露白拿起桌上的拍立得和照片起身离去,可江安贝还是留意到照片背面的那两行娟秀小楷:
把我想你的日子全都送给你
祝你新婚快乐
走出咖啡馆,江露白在路边找了一个臭水沟,终于还是吐了出来,这几日胸闷心悸,呼吸困难,死亡的日子正朝着她一步步逼近,往事在她的脑海里犹如泛黄的旧电影,一段一段闪现而过。
2、就当是帮帮我,我不想娶江家的大小姐
江露白早知对于这场宴会,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那是她的后爹给他的亲生女儿江安贝举办的奢侈品拍卖会,本市的名流都聚集在此,各家的贵公子都围着姐姐江安贝转悠,其中的意义非同一般,无非就是给江家的大公主挑选合适的驸马。
而她就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透过明亮灯光和热闹的舞池看着那个人,他穿着杰尼亚的限量版西装坐在椅子上,端着红酒杯翘着二郎腿,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恐怕还不知晓自己就是这场宴会的男主角吧,安贝公主心仪的对象就是他呀。
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一枚古典韵味十足的梅花形别针,之所以放在压轴戏,是希望周家拍下来送给江安贝当做定情信物。
可当周定安拿到这枚别针的时候,他直径走向江露白,把别针扣在她素白的裙子上,做完这一连贯的动作,周定安一脸坏笑,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就当是帮帮我,我不想娶江家的大小姐。”
后来江露白才知晓,周定安不娶江安贝,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她,而是,他不想接任周氏的总裁,更不想继承江家的产业。
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露白的身上,她知道自己完蛋了,无缘无故做了那个替罪羔羊,周定安找任何一个人帮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找上不起眼的她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之骄子周定安怎么可能会看上卑微如尘的江露白呢。
可偏偏本市的名流都信了,江家的人也信了。
“江露白!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周定安的,还真是贱啊,和你妈一样贱,专勾搭有钱人!”江大小姐把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都往江露白身上扔,跪在地上的她咬紧嘴唇,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疼痛来袭,突然一股暖流划过脸颊,血腥味让她忍不住作呕。
江露白的母亲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她抱在怀里,哽咽着说:“大小姐,求求你绕过露白吧,她和周家公子真的不熟,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你当在场的所有人是瞎子吗?我们都亲眼看到,周定安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还把这枚别针送给了她,你竟然说是误会!”江安贝若有所思看着手里的这枚别针,一想到它是从江露白的手中抢过来的,怒从心生,拿起水杯又准备砸向江露白。
“安贝,别闹了,把露白悄悄送去国外留学,这样,周家的公子不就见不到她了,自然就会娶你了。”坐在主位上的江家老爷终于发话了。
江安贝立刻眉开眼笑:“爹爹的办法真好,不如把江露白送去非洲挖井吧,这样还可以给我们江家积德呢。”
“不行,非洲的条件那么差,我女儿身体虚弱,一定会撑不过去的。”
“你阿姨说得对,她好歹也是我们江家的二小姐,是你的妹妹,送去非洲让外人知晓了像什么话?”江老爷是个和善的人,可他对自己的女儿太过于娇惯,养成她无法无天的性格,可他对江露白却是极好的。“露白,你跟叔叔说说,你想去哪个国家,叔叔送你去深造。”
江露白抬起头来,神情近乎从容平淡:“我想去加拿大的温哥华。”
虽然这个结局对于江安贝来说不甚满意,可是把江露白送去国外,似乎也不错。
只是她有些奇怪,那么多国家,那么多的城市,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加拿大的温哥华。
3、我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快乐
坐在飞往温哥华的飞机上,江露白望着窗外的朵朵白云,脑海里回荡着拍卖会那天的场景,那真的不是一场梦,尽管当恍恍惚惚,可事后的每一个情节让她回想起来都那么真实,那么触动人心。
站在光影下的周定安眉目似大海一般深邃,侧脸精致的线条像动漫里的主人公,嘴角微扬,弧形的唇如漂亮的樱花瓣,他笑起来的模样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像是从天际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他附在她的耳边说:“江露白,你的变化可真大呀,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又见到你的这种感觉真好。”
江露白的脸颊微红,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重重地跳了好几下,和周定安的距离隔得那么近,她真害怕他听到,连忙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叹口气说:“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周定安宠溺一笑:“怕什么,江露白,跟我一起去加拿大吧,我外公居住在渥太华,他会庇佑我们的,我父亲就没有办法逼我娶江大小姐,你也不用待在江家受尽委屈,那座城市干净澄澈、独特的文化个性、闲适的生活,我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快乐。”
江露白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江家对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养育之恩无以回报,所以她绝对不会和江安贝的心上人在一起,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她做不到。
可她还是选择去了加拿大,不就是想离那个人近一点吗?
初到国外,江露白和所有到异国他乡的人一样,语言有障碍、倒不过时差、食物难以下咽、深夜失眠,举目望去全是形色各异的人种,路牌上写着的是陌生的单词,出租屋离学校很远,常常因为迷路而上课迟到。
她总觉得,异国他乡黑暗的长街的阴影里面躲着好多东西,藏着白天缓慢的日头,藏着深夜哽咽的哭泣,藏着车马缓慢的从容,藏着上了枷锁的心事,藏着她对另一个人深切的思念。
有一阵子,江露白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脾气古怪的教授、阴晴不定的组员,半夜带着一大群人回来K歌的室友,大堆大堆的资料翻译,各种各样的论文,千奇百怪的实践要求,然而奇怪的是,她从来都没有萌生过想要回中国的想法。
虽然和那个人不在同一个城市,但一想到和他看的是同一片天空,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吃的是同一个国家的食物,就觉得心满意足。
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江露白偶尔会从报纸上看到周定安的消息,他在摄影比赛上的作品获得了大奖,他的优秀得到了猎头的赏识,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他创办了LC文化公司,他上了杂志、节目访谈。
他……
他真的很优秀呢,自己和这么优秀的人之间隔了一整个银河系那么遥远。
如果江露白仔细留意就会发现报纸的下方、杂志的背面底部、节目的下面有一段寻人启事,寻找的人就是江露白,联系人是周定安。
直到第三年的春天,江露白翻译了一部名著,得到了讲授的赏识,特意带着她和其他几个优秀的学生去参加一个由学院承办的校友座谈会。
到达礼堂门外,江露白才看到大幅海报上的人是周定安,她突然有些后悔答应教授的安排了。
周定安以一个年轻而成功的校友身份登场。他生的好看,气质优雅,不管往哪里站,总会有无数道目光相随,再加上他在行内的作为渐隆,又有谦和得体、幽默诙谐的谈吐,一时之间礼堂里的所有男男女女都成了他的粉丝。
座谈会结束后,江露白原本想顺着人流走出去,可那人在话筒里喊了一句:“江露白!你站住!”让她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过身去。
拥挤的人流都停住脚步,周定安拨开人群,从让开的一条道上走向错愣中的江露白,用清晰无比的中文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这种感觉真好。”
4、周定安,别再靠近我了
后来江露白问周定安,你怎么知道我在温哥华的,又怎么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认出我的呢。
周定安想了想,似乎不打算告诉江露白实情,这三年来,他找遍了加拿大所有的城市,终于在温哥华打听到她的消息。
更多的秘密被掩埋于时光之中,比如他终于知晓她念书的大学,知道她的教授就是自己曾经的恩师,会让自己的助手在每个清晨和傍晚排开工作上的事情,独自驾车陪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长街。
每次注视着她的背影的时候,他都希望她能够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跑过来跟他说:“好巧呀,周定安,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后来,周定安忙得焦头烂额,那是他的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刚刚建立LB文化公司,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可他始终都会抽出时间去看一眼江露白。
而现在他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只是凝望着她微微鼓起的两腮,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少女的稚气,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笑,带着水。
这样的她,会永远印刻在周定安的心里。
可似乎江露白似乎对于他俩在异国重逢的场景,并不感到喜悦。
礼堂里的人都很识趣的散了去,给两人腾出足够的空间。
周定安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露白,别再逃避我了,好吗?”
江露白笑了笑:“周公子说笑了,我没有逃避你呀。”
又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在她的心里,真的就没有属于他的一丁点儿位置吗?周定安皱了皱眉头,眼里冒火,语气也不大友善:“我们约定好一起去渥太华,可是你却独自来了温哥华,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我答应你去渥太华了吗?你总是一意孤行,强迫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在国内好好的生活,留在母亲身边,尽尽孝道,或许,凭着江家二小姐的身份,还能许配到一户好人家呢。”
周定安本想反驳,她却接着说了一句:“你知道的,江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江露白看他微怒的神色有些松动,当机立断:“所以,周定安,别再靠近我了,我不想对不起江安贝。”
温哥华的冬季阴雨连绵,几乎每天都在下雨,今天也不例外,江露白走出礼堂的大门就撑开伞,快步离去,她害怕周定安会从身后追过来,她也害怕自己像十八岁那年,一个不小心,就沦陷在他的温情里无法自拔。
5、江露白,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
江露白的成人礼,虽然不像姐姐江安贝那么奢华,但江叔叔一向待她不错,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宴会,她邀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江安贝以此妹妹生日为借口,也邀请了自己的一些好友,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最想邀请的是刚从国外归来的周定安。
妹妹的生日宴会成了江安贝的专属宴会,她像只花蝴蝶般满场飞。
江露白觉得无聊至极,有些乏味,就想着去花园里走走。她一直觉得身后跟着一个人,又不敢回头去看,可到底是谁呢?
到是身后那人率先走到她的跟前,拦住她的脚步:“江露白,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
江露白没有说话,周定安的心底一沉,渐渐地,又有些委屈:“看来,我不在中国的这些年,你过得很好。”
“你希望我过得不好?”
“当然不是,我在国外最担心的就是……”
周定安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他们都心照不宣,江露白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周定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瑟瑟发抖的江露白的身上,拉紧领口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那是一个很奇妙的接触,奇妙得江露白不想抗拒他,反正都是活不长的人,就让她暂时沦陷在这虚幻的梦境里吧。
从梦里醒来,江露白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图书管理睡着了,自从在温哥华遇见周定安,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把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回忆反复预习。
早上出门没有下雨,现在却下起了雨,江露白只好把手提包顶在头顶,冲出图书馆奔向大雨中。
一路上躲躲停停,身上早已经湿透,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被醉酒的外国人堵住。
江露白很惊慌,将自己的包、手机、硬币全都掏出来,递给醉汉们,可他们却不屑一顾拍落在地上,几个人围着欺辱江露白。
幸好周定安及时出现,今天处理文件有些晚了,但他是算着时间来的,她知道江露白在这个时间段会从图书馆里出来,回出租屋。
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他把江露白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一个人对抗醉汉们。
寡不敌众,周定安的脑袋被醉汉们连续用酒瓶击中,他倒在地上,毫无力气,鲜红的血在雨水中四处流窜,醉汉们被这场景吓到了,生怕闹出人命,连忙逃走。
江露白扑倒在周定安身前,这不是她第一次觉得生命可贵,却是她最脆弱的一次。
“周定安,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不然,我欠你的,该怎么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在医院,我苦苦哀求我的母亲,一定要救救我的生命,我不想死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死去吗?因为你呀,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你明媚的笑容,因为是你让我觉得活着的感觉真好,可以无忧无虑的笑、撕心裂肺的大哭。呵呵,那时候的你,真的很胆小呢,连打个针都害怕……”
江露白的声音渐渐消散,哭声也不在了,唯有雨声越来越响。
6、我这辈子只认定你江露白
周定安昏迷了一小会儿,醒来发现江露白晕倒在自己身上,吓坏了,连忙打电话给自己的助手。
送到医院后,周定安一直担心江露白的心脏病复发,对自己头上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包扎,就一直守在病床前不眠不休等着她醒过来。
他真的很担心,担心她一睡不醒,从此长眠于此。一开始,他要带江露白来加拿大,就是为了给她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提供最好的医疗设备,把她的生命无限延长。
这些年来,虽然他多数时间都在国外,但关于江露白的情况,他都会从江安贝口中了解到,江家人对她不差,请了最好的医生,买了最好最贵的药控制她的病情。
“露白,我一直在想,我这么努力的意义是为什么?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想你受江家的牵制和道德的束缚,我要变得强大,我要你毫无愧疚地和我在一起。”
“你一个人在瞎说什么傻话呢?”江露白从梦中醒来,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江安贝的朋友们从来都不和她说话,可偏偏周定安是个例外,他不光和她说话,还总是对她很特别。
“我就是因为太傻,才会把你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利。”
“周定安,你知道的,我根本活不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周定安瞪了她一眼,他们对峙得仿佛周遭的场景都变成了黑白影像,周定安忽然冲她吼了一句:“我不管,我这辈子只认定你了。”
“我这辈子只认定你江露白。”
异国的午后微风不燥,像薄荷般清淡的吻,周定安就真的吻了吻江露白的额头,他把自己的誓言盖上了印章,此后都不会食言。
这句话和这个吻令另她失去了抗拒的能力,江露白闭上眼睛,脑海里是十八岁那年的晚上,满院子的桂花香,她早已经沦陷在那个吻里,无法自拔。
病房里很寂静,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江露白轻声说:“从今往后我就被贴上忘恩负义的标签了。”
周定安怔了一会儿,随即便笑了,凑到她耳边:“江露白,报答恩情哪里需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呢。”
7、这是她余生偷来的幸福
同年,江露白毕业,正式进入周定安在温哥华的文化公司工作,成为他最亲密的助理。
空闲时间,周定安便开车载着她穿过渔人码头,迎着海风,沿着海岸出发,围着这座岛城环绕一圈,呼吸宁静新鲜的空气,体验这别有一番滋味的异国风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江露白偶尔会沉浸在美好的风光里思索着,她到底还能活多久?如果大洋彼岸的江安贝知道她和周定安在一起了,会不会提一把刀,杀到温哥华来?
周定安问她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摇了摇头,任凭清风拂过自己的脸颊,不肯多言一句。这些小心思被早已洞悉一切的周定安看在眼里,她既然不说,他也不去点破,只是搂着她的肩,深深地狠狠地吻下去。
有一天傍晚,天气很好的时候,周定安带着江露白去基斯兰奴海滩看日落,海和天都染上绚丽的色彩,夕阳余晖、光影流动。
江露白和周定安蹲在海滩上面捡贝壳,乐此不彼,捡着捡着,江露白捡到一枚特别漂亮而精致的贝壳,那不是海底飘上来的,倒像是人工制作而成的。
“露白,你打开看看吧。”
仿佛着了魔一般,江露白不受控制地掰开了贝壳,里面藏着一枚钻戒,在夕阳里闪闪发光。
“江露白,嫁给我吧,成为我周定安名副其实的妻子。”周定安单膝跪下,寂静的周围突然放起了灿烂的烟火。
这不是周定安第一次向她求婚,却也是最正式的一次,这一次,她望着深情款款的周定安,心仿佛跟着夕阳缓缓沉坠到了更深的海洋深处。
她含着泪带着笑意狠狠的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周定安开车送江露白回去,却并不是前往出租屋的方向。
“这是去哪里?怎么不送我回去?”
周定安笑着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盯着前方路段,却腾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周江露白,你都是我的妻子了,怎么可能一个人住,当然是跟我一起住了。”
江露白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我还不是你的妻子呢。”
周定安不以为然:“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的十六号是个吉日,我们去把证领了,你的签证也快要到期了,在此之前,你就安安心心、漂漂亮亮地做我的妻子吧。”
“可是,可是这一切来得好突然。”
尽管江露白说得很小声,周定安还是听见了,他把车停在一旁,看着江露白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露白,让我照顾你吧,照顾你的睡眠,照顾你的身体,照顾你的饮食,照顾你的一切,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就算是不在我身边一分一秒,我都不放心。”
周定安将车开到一栋清静雅致的公寓停下,他的助手似乎在这里等他很久了,把江露白的行李交给周定安,就离去了。
从门口到大厅,从大厅到二楼,道路上都铺满了红玫瑰,不开灯的房间里烛火摇缀,江露白走进来就哈哈大笑。
“这是Dick的主意,他认为中国人眼中的求婚就少不了玫瑰花和蜡烛,既然都布置好了,我们就不要浪费Dick的心意,周夫人,请收下,这束玫瑰吧。”
江露白此时此刻却像个孩子,仰起头,错愕迷惘,今天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不对,和周定安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做梦,那么的不真实,这是她余生偷来的幸福。
周定安举着一大束红玫瑰走到江露白的身前,空气中是浓郁的芬芳,他凝睇她,眼睛是一片深邃的海洋,猝不及防就吻了下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山谷的回音,一波又一波,叫他想起十五岁那年在医院第一次见到江露白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生了病的小女孩儿还可以那么漂亮而坚韧。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是他一生的情劫,这世间原本叫他费心的事情那么少,唯独一个她,在他心里盘踞很多年,让他倾其所以,亦束手无策。
幸好兜兜转转这么久,她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
江露白被周定安吻得有些发晕,浑身酥麻无力,用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望着他。
周定安把她禁锢在怀里,慢慢倒向沙发:“江露白,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屋外是漫天璀璨的万丈星光,屋内是暧昧旖旎的情深意浓。
8、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周定安说自己有急事要回一趟渥太华,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离他们领证的日子还有三天。
江露白觉得无聊就赤着脚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擦着地板,累了就躺在沙发上休息,闻着桌上摆放的郁金香散发出的香气,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隐约听见了敲门声,她以为是周定安归来,
打开门,却是一脸苍白的江安贝。
她眉头紧蹙,眼中含泪,气急败坏却又极力隐忍:“江露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江安贝毫无顾忌地在这栋公寓里转了一圈,推开卧室衣柜的门,男人的西装、衬衣、领带,女人的大衣、裙子、毛衣,琳琅满目,有条不絮的挂在架子上。
江安贝又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这五年,你是不是都和周定安住在一起!”
江露白摇了摇头,“我和他刚在一起。”
“刚在一起?你这谎话说来谁信啊,一开始,你就要来温哥华,我就奇了怪了,那么多的国家,你偏偏要来加拿大,那时候我多单纯啊,我以为只要你走了,我就能和周定安在一起了,可是呢,周家人给我的答复却是,周定安的外公在国外病情严重,他要去陪陪老人家,叫我等他几年,再来娶我,我想吧,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两三年。”
江安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想到啊,你们竟然双宿双飞来到了温哥华,哈哈,是我太傻!”
江露白沉默不语,她像招待客人一样,给她倒茶。
“江露白,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妹妹,却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毕竟你从小就住进江家,姓江,收拾行李回国吧。周定安是不会和你结婚的,他的外公已经过世,他要娶我为妻,履行他当年许下的诺言。”
江露白拎着的水壶跌落在地板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呢:“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你以为周定安当年为什么不想娶我,他只不过是不想接任周氏企业的总裁,不想继承江家的家产而已。而现在,长辈们都不逼他了,他自己却向我求了婚。”
江安贝走后,她在大厅里坐了一下午。
十五号傍晚,周定安还没有回来,江露白像往常一样擦着地板,一遍又一遍,微开的窗缝中吹来缕缕寒风,温哥华的初冬特别冷,阴雨绵绵连续不断,她冷得抱起自己的胳膊,蜷缩在沙发里,像一个因为砸碎家中珍贵古董而茫然无措的孩子。
周定安回来时,江露白正冷得发抖,他将毛毯小心翼翼地披在她清瘦的身体上,就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江露白的眉角跳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跑进卧室,从他的身后抱住他:“周定安,你能不能不走,你说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你怎么狠心抛弃我?”
锥心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周定安停下收拾行李的手,转过身来,紧紧抱住江露白,两个人在这个清冷的夜里嚎啕大哭,相互取暖。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周定安说。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周安定最终还是留下一张结婚请柬就离开了。
9、多年以后,你别回忆我
后来,江露白真的去了周定安的婚礼。
婚礼开始前,她亲手将自己拍的一沓照片交到周定安的手中,送给他当做新婚礼物。
看着江露白渐行渐远的背影,周定安的拳头渐紧,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再见,露白。”他微笑着将这些照片放进心脏的位置,扑通一声跳进了后院的游泳池里。
这场婚礼惊动了本市的各家媒体杂志,尽管周江两家对外封锁了消息,可他们还是扑捉到一些信息,周家公子淹水身亡,江家大小姐神经失常。
有些事情,江露白这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在温哥华的那个夜晚,江露白的心脏严重受损,随时都有可能完全衰竭,而周定安就是在雨夜里,头部被醉汉的酒瓶击中,玻璃片卡在了脑桥靠近基底动脉,手术的成功率仅剩百分之一,那时候,周定安就已经想好了,他要将自己的心脏移植给江露白,让她代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着。
后来外公去世,江家人逼婚,江露白的身体渐渐消瘦,病情加重,迫使他不得不早一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真可笑啊,这个故事本应该是周定安和江安贝幸福大婚,携手终老。
现在却活生生的演变成一个悲剧。
江露白,多年以后,你别回忆我。
我只是害怕,没有我陪着你,你一个人会伤心难过。
这句话是在基斯兰奴海滩求婚结束后,当漫天的烟火散尽,周定安走在江露白的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轻声说道。
潮湿的海风吹得病房里的窗帘,呼呼作响,江露白真的很希望海风可以吹走她记忆中的一切,可此生,她的心上,都印刻着那个人,叫她如何不去永生怀念。
<完>
hey~我是梅花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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